饮马河大捷的凯歌仍在北境上空回荡,新整编的“北辰军”营地却已悄然滋生出令人不安的涟漪。白日里,士兵们尚能在严苛的训练和防务中暂时忘却烦恼,可当夜幕降临,篝火在寒风中明灭不定时,那些压抑在心底的疑虑与恐惧便如同蛰伏的毒蛇,开始吐露信子。
**一、篝火旁的私语**
在破军营驻地的一处背风处,几个原朔方关的老兵围坐在火堆旁。火光照耀着他们饱经风霜、残留着血污的脸庞。
“王老哥,你说……韩将军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一个脸上带着新添刀疤的年轻士兵压低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叫李顺,狼牙谷之战后侥幸生还,对任何可能的背叛都格外敏感。
被问到的老兵王胡子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噼啪炸开。他浑浊的眼睛盯着跳跃的火焰,半晌才闷声道:“谁知道呢?韩将军是老人了,按理说不该……”
“按理?”旁边一个瘦高个嗤笑一声,他是原飞云关的兵,因为箭术好被选入了射声营,“这世道,还有什么按理?咱们在饮马河差点把血流干,他韩承志手握最完整的飞熊军,就在后面看着?连个像样的阻击都没有?让鞑子直接摸到咱们屁股后面!要不是世子……萧帅神勇,阵斩了巴特尔,咱们现在都成了孤魂野鬼了!”
他的话引起了周围几人的共鸣,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就是!听说那支‘血蹄部’骑兵根本没费什么劲就穿过了他的防区!”
“我看他就是存心的!保存实力,等着看咱们和鞑子两败俱伤!”
“说不定……是得了上面的密令呢?”一个声音更低的猜测,让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中军大帐的方向,又迅速移开,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上面?哪个上面?是朝廷?还是……某些不希望北境萧家重新崛起的大人物?
关于韩承志“不战而退”、“保存实力”甚至“可能接到密令”的流言,如同附着在阴影上的苔藓,在军营的各个角落悄然蔓延。这种猜疑不仅仅源于对后方遇袭的恐惧,更深层的,是对权威的不信任和对自身可能被牺牲的担忧。
**二、伤兵营里的叹息**
临时搭建的伤兵营,是流言和悲观情绪滋生的温床。这里聚集了最多的痛苦和绝望,也最容易滋生对未来的负面想象。
一个断了胳膊的年轻士兵躺在冰冷的草垫上,望着帐篷顶棚的破洞,眼神空洞。他听着旁边几个轻伤员低声交谈。
“……打赢了饮马河又怎样?鞑子主力还在黑水河那边虎视眈眈。”
“朝廷的援军?哼,我看是别指望了。不来背后捅刀子就谢天谢地。”
“咱们这点人马,还能撑几次这样的血战?”
“萧帅是要带着咱们报仇,可这仇……是用弟兄们的命一层层铺路啊。”
“听说又要整训,还要主动出击?这不是让咱们去送死吗?”
断臂士兵听着,眼角无声地滑下一滴泪。他想起了狼牙谷,想起了那些被围困、被屠杀的同袍。胜利的喜悦早已被巨大的伤亡和依旧黯淡的前景冲散。一种“无论如何挣扎,最终都难逃一死”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雾气,笼罩在伤兵营上空。这种情绪极具传染性,让许多原本斗志尚存的人,也开始怀疑坚持下去的意义。他们对萧北辰的信任,开始与对自身命运的悲观预期纠缠在一起。
**三、军官层面的暗涌**
流言并非只在底层士兵中传播。在军官层面,尤其是在那些被整编、权力被重新划分的原各部将领中间,暗流同样涌动。
新任的踏白营代理校尉,一位原属于韩承志麾下、以机敏着称的斥候队长,此刻正在自己的小帐内,与两名心腹低声交谈。
“校尉,现在营里都在传韩将军的事……咱们毕竟是韩将军旧部,会不会……”一名心腹面露忧色。
代理校尉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萧帅让我们独领一营,已是信任。但韩将军那边……确实蹊跷。他至今没有只言片语传来,也未与主力汇合。这不合常理。”
“会不会是萧帅……”另一名心腹做了个切割的手势,“故意让韩将军顶在前面,或者……借刀杀人?”
“慎言!”代理校尉低喝一声,警惕地看了看帐外,“萧帅不是那样的人。但……这其中的水,恐怕比我们想的要深。告诉弟兄们,谨言慎行,做好分内之事,其他的,不要多问,也不要多传。”
类似的对话,在各级军官中或多或少都在发生。他们比士兵掌握更多信息,但也因此产生了更多的疑虑和揣测。萧北辰的强势崛起和雷厉风行的整军手段,在带来秩序和希望的同时,也触动了一些固有的利益格局和人际关系网,引发了隐秘的不满和不安。关于萧北辰“身世不凡”、“野心勃勃”、“欲取北境而代之”的流言,在军官层中传播得更具针对性和危险性,隐隐将他的个人威望与可能存在的“不臣之心”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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