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兄何必妄自菲薄?”李琮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了几分,仿佛要穿透萧北辰那层平静的外表,“‘暗辰卫’……真是好大的手笔,好深的布局!能在父皇的眼皮底下,在太子哥哥经营的铁桶一般的长安城里,悄无声息地培养、潜藏下如此一支精锐力量,并且在今夜动用之后,还能让金吾卫、京兆尹、乃至刑部那些积年的老吏如同无头苍蝇般摸不着半点头绪,这份潜藏于九地之下的力量,这份运筹帷幄、一击即退的掌控力,难道不是价值连城?”他向前一步,目光再次扫过那静静运转的星盘,虽未明言,但意思已然挑明,“更何况,这座密室,这……堪称国器的神物。若本王所料不差,萧家能威震北境二百年,令草原诸部闻风丧胆,与此物脱不了干系吧?老王爷和萧将军那近乎传奇的赫赫战功,那用兵如神、每每料敌于先的能耐,恐怕也……”
“殿下。”萧北辰适时地打断了他,声音微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先祖遗泽,家族根基,并非可以用来讨价还价的筹码。若殿下此行是为了探究我萧家隐秘,那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他直接将李琮隐含的试探与贪婪堵了回去,划清了底线。
李琮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上却不见丝毫恼怒,反而笑容更深,只是那笑意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是本王失言了,北辰兄见谅。先祖之物,自当敬重。”他从善如流地揭过此事,神色随即一正,语气也变得低沉而严肃,“那我们就抛开这些虚的,谈谈更实际、也更紧迫的东西。”他目光炯炯地盯着萧北辰,“北辰兄,你我都不是三岁孩童,狼牙谷之败,老王爷与萧将军双双殉国,这其中有多少龌龊与阴谋,你我心知肚明。太子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你我现在手中或许尚缺那最后一锤定音的如山铁证,但彼此早已心照不宣。他视你为必须铲除的余孽,欲将萧家连根拔起,永绝后患。而本王……”
他指了指自己,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嘲与毫不掩饰的野心:“身为皇子,既非中宫嫡出,母族亦非关陇豪门、山东世家,在朝中无甚根基,势单力薄,同样是他顺利继承大统之路上的绊脚石,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简而言之,我们有共同、且唯一的敌人——东宫!”他刻意加重了“唯一”二字,试图将萧北辰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萧北辰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未点头认同,也未出言反驳,只是如同一个最耐心的听众,等待着对方亮出所有的底牌。
李琮见萧北辰不为所动,心中暗骂一声“小狐狸”,但面上却不露分毫,继续加大筹码:“北境如今群龙无首,残军败退饮马河,士气低落,朝中关于由谁接掌北境兵权、重整防线的争论已然甚嚣尘上。太子必定会不遗余力地推举他的人上去,一旦得逞,便可名正言顺地接管萧家经营了二百年的北境基业,将你萧家最后的根基与影响力连根拔起,届时,你便是那无根浮萍,生死皆操于他人之手。而本王……可以帮你。”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明黄色绸缎包裹的物件,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了半枚造型古朴、闪烁着幽冷青铜光泽的虎符。虎符上雕刻着繁复的云雷纹饰,断裂处的痕迹犹新,显然是新近分开不久。
“这是调动北境‘飞熊军’的半数兵符。”李琮将虎符轻轻放在了两人之间的青石地面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飞熊军主将韩承志,曾是老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旧部,对本王母族早年有恩,算是可信之人。有此兵符,加上本王的亲笔手书,他必会倾力助你,至少能让你在饮马河稳住部分军心,暂时获得一支可战之兵,不至于被某些人随意拿捏,甚至……‘意外’身亡。”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北辰一眼,“这,算是本王展现出的,最大的诚意。”
萧北辰的目光扫过那半枚虎符,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更没有如李琮预期的那样,急切地将其捡起。他深知,这半枚虎符或许能在关键时刻起到一些作用,但它更像是一个诱饵,一个枷锁。一旦接受,就等于提前站队,打上了三皇子派的烙印,从此在许多事情上难免受其掣肘,甚至成为他李琮争夺储位的马前卒。这并非他想要的合作方式。
“殿下如此厚爱,北辰感激不尽。”萧北辰微微躬身,礼节无可挑剔,但语气依旧平淡,“只是,殿下如此不惜代价,又想从北辰这里,得到什么呢?”他直接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目光清澈而锐利,直视李琮,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心思想法。
李琮对萧北辰的冷静感到一丝意外,同时也更加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人。他收敛了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极其严肃:“很简单。第一,在北境,你需要尽快站稳脚跟,整合所能掌控的一切力量,成为一支真正能打仗、能让太子感到肉疼,甚至寝食难安的力量。你要牵制他在北境的势力,削弱他对军队的影响力,让他无法顺利地将北境彻底变成他的后花园。第二,在朝中,你需要配合本王,在合适的时机,提供一些……足以让太子伤筋动骨,乃至万劫不复的‘东西’。”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萧北辰,又似乎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深邃的密室黑暗处,暗示的显然是昨夜暗辰卫可能拿到手的、关于潘成乃至太子的罪证。“比如,昨夜那几把大火之后,或许留下的一些……灰烬中的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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