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镇北王府地表之上的悲恸与喧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彻底沉入一片死寂。白日的吊唁、皇帝的驾临、太子的试探、林清雪的退婚……所有声音都被厚重的夜幕吸收、碾碎,最终化为一种更为沉重的压力,均匀地分布在王府的每一寸空气里。白幡在夜风中无声飘荡,如同幽灵的触手,守卫着这座沉浸在悲伤与危机中的府邸。
然而,在地底深处,却是另一番景象。
萧北辰屏退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人来到了王府书房。这间书房他再熟悉不过,自幼在此读书习字,挨过祖父的训斥,也听过父亲的教诲。此刻,书房内陈设依旧,却物是人非。他走到西侧墙壁前,那里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北境舆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关隘、城池与驻军。
他的目光落在舆图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代表废弃烽燧的标记上。那里,是祖父在他年幼时,握着他的手,一遍遍让他记忆的位置。他伸出手,指尖按照某种独特的节奏和顺序,依次按压标记周围的几个点。起初毫无反应,当他将体内那微弱却已然不同的内息,顺着指尖缓缓灌注其中时——
“咔哒。”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舆图旁边的书架竟无声地向侧方滑开尺许,露出后面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黝黑石阶。一股混合着尘土、陈旧纸帛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金属冷却后的特殊气味,从下方弥漫上来。
萧北辰没有丝毫犹豫,取过书案上的一盏气死风灯,迈步踏入黑暗之中。身后的书架在他进入后,又悄无声息地合拢,仿佛从未移动过。
石阶陡峭而漫长,向下延伸了约莫十数丈,方才抵达平地。眼前豁然开朗,是一间纵横约十丈的方形石室。四壁皆是坚硬如铁的黑曜石,打磨得光滑如镜,上面雕刻着繁复古老的星辰图谱,以及萧家先祖们持剑征战、仰观星象的浮雕。空气在这里几乎凝滞,带着地底特有的阴冷与干燥。
萧北辰举起风灯,火光跳跃,勉强驱散了盘踞不知多少岁月的黑暗,也映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石室中央那巨大而奇异的器物所吸引。
那是一个直径约三丈的浑天星盘。
星盘由不知名的暗色金属铸造,呈现出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哑光质感。其上以金银丝线极其精密地镶嵌出周天星斗,三垣四象,二十八宿,无不方位准确,熠熠生辉。星盘边缘,环绕着层层叠叠、刻满古老扭曲篆文的青铜刻度环,这些刻度环并非静止,而是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自行运转,发出细微如蚊蚋、却又直抵灵魂深处的嗡鸣。
整个星盘,仿佛是一个微缩的、正在自行运转的宇宙,散发着古老、神秘而浩瀚的气息。
这便是镇北王府真正的根基,初代镇北王萧破虏赖以纵横北漠、奠定不世功业的依仗——天外星盘!也是唯有历代镇北王口耳相传才能开启的绝对禁地,家族最后的壁垒与传承之所。
萧北辰走到星盘前,心中波澜起伏。白日里林清雪塞入他手中的,是一枚小小的、染着褐色血污的玄铁令牌碎片,上面只有一个模糊的“叁”字。而她在掌心划下的“兵部”二字,更是将一条致命的线索,直接引向了那座执掌天下兵马调动的大晟王朝权力中枢。
爷爷和父亲,不是败给了草原的刀锋,而是倒在了自己人的阴谋之下。
这星盘,便是他希望之所在。
他没有丝毫犹豫,拔出那柄粗布包裹的北辰剑,用锋利的剑刃划破自己的掌心。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他没有握拳,而是将手掌张开,任由鲜血滴落在那冰冷沉寂的星盘中央。
“嘀嗒……”
血珠并未在冰冷的星盘表面溅开,反而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引导,迅速沿着其上那些金银丝线勾勒的星辰轨迹流淌开来!鲜血过处,那些原本黯淡的星辰一颗接一颗地被点亮,先是微光,继而越来越亮,最终,整个星盘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片微缩的、正在缓缓旋转的璀璨星空!
“嗡——!”
一声低沉却恢弘的震鸣从星盘核心传出,不再是细微的嗡鸣,而是如同远古巨兽的呼吸,充满了磅礴的力量感。一道柔和却无比纯粹、仿佛凝聚了星辰本源之力的金光自星盘中心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投射出无数流动的金色文字与一幅幅古老而玄奥的人形运功图!
最上方,是四个古朴大气、仿佛蕴含着无尽奥妙的金色古篆——《星陨兵诀》总纲……
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萧北辰的脑海——不仅仅是文字和图谱,还有无数关于星辰运转、天地元气、兵法阵势的感悟,以及一股精纯而霸道、带着丝丝冰凉星辉的能量,正顺着他的四肢百骸疯狂奔涌!
他闷哼一声,感觉全身的经脉都在被撕裂、拓宽,剧烈的痛楚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脑海中仿佛有万千星辰炸裂,又仿佛有金戈铁马在奔腾呼啸。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站直,去承受、去理解、去融合这股属于萧家先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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