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伤愈·棋局
春回大地，润州城外的杨柳抽出了鹅黄的新芽，护城河的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解冻的清新气息，也夹杂着战后重建的忙碌声响。
临时行宫（原刺史府邸扩建）的后院，一处临水的暖阁中，曼丽身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襦裙，外罩浅青半臂，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静静看着窗外庭院中，一株移栽不久、却已顽强绽开几朵粉色蓓蕾的桃树。
她的脸色已不复月前那般苍白如纸，多了几分健康的红润。体内的伤势在定海珠水德之气与自身“皇道秩序”领域核心的缓慢运转下，已好了七八成。虽然力量恢复缓慢，远未达到巅峰，但那股源自自身意志的、圆融而稳定的力量感，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安心。
她的“道路”日渐清晰——以守护此界生灵、维系基本秩序为己任，以自身意志统御多种力量，不求称皇称霸，但求在未来的变局中，拥有自主选择与守护的能力。这并非李泌最初设想的“钥匙”，也非“蚀”或尸皇眼中的“工具”，而是独属于她“曼丽”的生存之道。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
李豫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常服，外罩一件素色披风，风尘仆仆地踏入暖阁。他脸上的疲惫依旧难掩，但眉宇间的沉重已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意进取的明亮神采。
“又在看那株桃树？”李豫走到榻边，很自然地坐下，目光落在曼丽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温柔，“御医说，你已无大碍，但还需静养些时日，不可劳神。”
“躺得骨头都酥了。”曼丽微微侧头，嘴角勾起一丝浅淡却真实的笑容，“外面情况如何？”
“一切都在向好。”李豫接过侍女奉上的热茶，轻啜一口，开始细说，“江南已彻底肃清残敌，农事、工坊、商路都在恢复。韩霆坐镇润州，稳如泰山。北方，长安及周边州郡基本收复，龙盟将士与各地义军正在清剿残存的零星怪物和溃匪。我已派出多路宣慰使，携带钱粮、种子，安抚流民，恢复生产。朝中...也有了一些进展。”
提到“朝中”，李豫的语气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曼丽敏锐地察觉到了：“遇到麻烦了？”
李豫放下茶盏，揉了揉眉心，苦笑道：“麻烦谈不上，只是...千头万绪，各方心思，难免有些博弈。”
他详细道来：随着李豫监国日久，尤其是在江南力挽狂澜、又北上平定长安之乱（虽然主要功劳在曼丽和种种机缘，但对外宣传自然是监国太子英明神武、得上天庇佑），其威望已达到顶峰。部分幸存的李唐宗室（多在蜀中或江南避难）、原本忠于朝廷但迫于形势暂时蛰伏的地方官员、以及龙盟内部的部分功臣，都开始上表劝进，请求李豫正式登基，重振大唐国祚。
这本是顺理成章之事，但也引来了新的问题。
“一部分老臣，讲究‘名正言顺’，希望我尽快返回长安，举行登基大典，以安天下人心。”李豫道，“但长安初定，百废待兴，此时大张旗鼓举行典礼，耗费巨大，且可能给残敌可乘之机。我更倾向于先将精力放在恢复民生、稳固防务上。”
“另一部分人，则开始讨论‘功臣’封赏与朝堂权力分配。”李豫眼神微冷，“龙盟之中，韩霆等将领自不必说，忠心耿耿。但一些后来依附的地方豪强、江湖势力，甚至部分心思活络的文臣，已经开始暗中串联，为自己或背后势力争取更多利益。还有那些投降的叛军将领，如何安置、是否启用，也是难题。”
“此外...”李豫看向曼丽，眼神复杂，“关于你的去留与身份，也成了争论的焦点。”
曼丽挑眉：“我？”
“不错。”李豫点头，“你诛杀‘蚀’教高层、摧毁长安阵眼（对外宣称如此），功高盖世。且你身负‘异术’（这是对外委婉的说法），实力非凡。如今朝野上下，对你看法不一。有人认为你是不世出的‘护国神将’，当授以高官显爵，倚为柱石；也有人心存忌惮，认为你力量来源不明，非我族类（指非纯粹人类），不宜委以重任，甚至...应加以限制或监控；更有人想利用你的名声和力量，达成自己的目的。”
曼丽闻言，并无多少意外。人心如此，她早已有所预料。
“你怎么想？”她平静地问。
“我？”李豫毫不犹豫，“我信你。你的去留，由你自己决定。你若愿留下，我必以国士待之，并肩共治这天下；你若想离开，去追寻自己的‘道’，我也绝不阻拦，并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至于那些闲言碎语、蝇营狗苟，自有我来处理。”
他的话语坦诚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
曼丽心中暖流涌动，却摇了摇头：“我不会离开。至少，现在不会。‘蚀’虽暂退，但隐患未除。尸皇与始皇意志，更是未知之数。此界尚未真正安宁，我的‘守护’之道，便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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