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星陨指引
山谷中的血腥气尚未散尽，灵武传来的惊天消息却已如寒流般冻结了所有人的心。史思明弑君自立，改元“顺天”，这意味着安史之乱尚未平息，又一个更为凶残暴戾的割据政权已然诞生。天下三分之势，初现端倪——风雨飘摇的李唐，苟延残喘的安庆绪（安禄山已死，其子安庆绪继位，国号仍为燕），以及新近篡立、兵锋正盛的史思明“大顺”。
李豫站在那块染血的青石上，望着东南方灵武的方向，久久沉默。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沉重。父皇生死不明（虽已另立伪帝，但李亨终究是他父亲），江山支离破碎，叛军此起彼伏，如今又添巨患。
杜鸿渐站在他身后，低声道：“殿下，史思明悍勇残暴，更胜安禄山，其麾下兵马亦是叛军精锐。如今他初登伪位，必急于立威，南下之势恐难阻挡。我们…该如何是好？”
是趁史思明立足未稳，联络各地仍在观望的唐臣边将，竖起大旗，与之抗衡？还是暂避锋芒，积蓄力量，以待时机？
李豫的目光缓缓扫过山谷。经历连番血战，他身边仅剩不足十人，个个带伤，疲惫不堪。曼丽虽然战力惊人，但力量根源诡异，隐患未除，且不可能作为他争霸天下的常规力量。凭这点资本，去对抗如日中天的史思明，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曼丽身上。
她正盘膝坐在不远处，闭目调息。周身那令人不安的混乱气息已然平复了许多，四种异力与紫微龙气在养龙木那持续散发的温和生机浸润下，维持着一种动态的、脆弱的平衡。那截养龙木枯枝，此刻正被她握在手中，顶端的嫩芽翠绿欲滴，仿佛与她体内的气息形成了某种奇妙的循环，不断吞吐着微弱的绿光与淡金光芒（紫微龙气）。
经历了山谷苦战与养龙木的异变，曼丽的气质似乎也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那份属于少女的脆弱感进一步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混合着煞气的冰冷与一种源自力量掌控的自信。她依旧是那柄锋利的刀，但握刀的手，似乎更加稳定了。
李豫心中明了，他真正的依仗，或许并非那些虚无缥缈的勤王兵马，而是眼前这个身负惊天秘密、与这乱世核心紧密相连的女子，以及她手中那面神秘的罗盘。
他走到曼丽身边，没有打扰她调息，只是静静等待着。
片刻后，曼丽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眸子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史思明篡位了。”李豫直接说道，语气平静。
曼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她对朝廷更迭并无太多感触，柳家的血仇源于安禄山叛军，无论是燕还是顺，都是她的敌人。“所以？”
“我们需要力量，需要破局的关键。”李豫看着她手中的青铜罗盘，“或许，答案就在它指引的方向。”
曼丽低头看向罗盘。自从养龙木生芽，与她体内力量形成共鸣后，这面罗盘似乎也变得更加“活跃”。此刻，罗盘的指针不再是无意义的摇摆或指向某个模糊方位，而是稳定地、坚定地指向了西南方向！指针尖端，那缕一直萦绕不散的灰白气息（遗忘教团标记）似乎被压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亘古苍茫意味的星辉之光！
她将罗盘递给李豫。
李豫接过罗盘，感受着指针那不容置疑的指向，又回想起那十六字铭文——“星陨龙眠之地，道熄法绝之墟”。
“西南…瘴疠之地，群山阻隔，传说中是上古流放之所，也是…诸多道统遗迹湮灭之地。”李豫沉吟道，“‘星陨龙眠’，‘道熄法绝’…罗盘所指，恐怕就是那里了。”
他看向曼丽，眼神坚定：“我们必须去那里。不仅是为了寻找控制你体内力量的方法，或许也能找到对抗史思明、甚至厘清这乱世根源的线索。这是目前唯一明确的方向。”
曼丽没有反对。她早已别无选择，追寻罗盘的指引，弄清楚自身的秘密，活下去，然后复仇，是她唯一的目标。至于是否帮李豫光复大唐，那并非她的初衷，但若路径一致，她也不介意同行。
“何时动身？”她言简意赅。
“立刻。”李豫决断道，“史思明南下在即，此地很快便会成为战场前沿，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在他大军合围之前，进入西南群山。”
他转向杜鸿渐：“杜卿，立刻清点物资，救治伤员，我们一个时辰后出发，向西南方向挺进！”
“殿下，西南之地多瘴气毒虫，蛮族部落混杂，且道路险阻…”杜鸿渐面露忧色。
“再险，也比留在此地坐以待毙强。”李豫打断他，“我们有罗盘指引，有曼丽姑娘同行，更有…这一线生机。”他看了一眼那截养龙木嫩芽。
杜鸿渐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一支小小的、伤痕累累却意志坚定的队伍，悄然离开了这片给予他们短暂喘息、又经历了血火洗礼的山谷，向着西南方向，那片更加神秘、更加未知的群山险阻之地，踏上了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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