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织梦者醒
潜龙渊一战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伴随着零星逃回的叛军那惊恐扭曲的叙述，在陇右之地悄然流传。太子李豫未死，身边更有能引动地脉、召唤天火的“妖女”相助，重创了叛军与神秘教团的追兵。这消息给了一些仍在观望、心向李唐的势力一丝微弱的希望，也让伪燕朝廷与遗忘教团的高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恼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灵武，伪帝朝廷临时宫苑。
昔日唐肃宗的寝宫，如今被李辅国占据。殿内熏香浓郁，试图掩盖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药石气息。李辅国穿着逾制的蟒袍，靠在软榻上，听着下方心腹太监的禀报，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阴冷的光。
“………潜龙渊一役，折损精锐三百余人，教团祭司重伤遁走，其麾下‘心魔影’损失殆尽。”太监的声音带着颤抖，“如今陇右流言四起，皆言太子得天神助，恐对陛下…大业不利。”
“天神？”李辅国嗤笑一声，声音尖细刺耳，“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借了地势之利罢了。那李豫，丧家之犬，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话虽如此，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他不在乎李豫的死活，甚至乐见其被叛军或教团剿灭，但他不能容忍有任何可能威胁到他如今权位的力量存在，尤其是…那种超出他理解范畴的力量。
“教团那边，有何反应？”他淡淡问道。
“回大家，教团似乎极为震怒。据我们在他们内部的眼线传回的消息，那位一直沉睡的‘织梦者’…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织梦者？”李辅国眉头微皱，他对这个称呼感到陌生，但能从心腹太监那难以掩饰的恐惧语气中，感受到其代表的分量。
“是，大家。据说是教团中最古老、最神秘的存在之一，司掌梦境与最深层的记忆编织，能于睡梦中杀人，篡改一国历史…只是沉睡已久，非教团存亡关头或遇重大变数，不会轻易苏醒。”
李辅国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吧。继续盯紧教团和史思明那边的动静。”
“喏。”
太监躬身退下。空荡的大殿内，李辅国眼神明灭不定。“织梦者…‘容器’…李泌…”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汇，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而他自己，似乎也并非那绝对的执网之人。
……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一座深藏于地底、仿佛由无数巨大水晶簇构成的奇异殿堂中。
殿堂中央，悬浮着一具完全由某种透明晶石雕琢而成的棺椁。棺椁内，躺着一位身着繁复星空图案长袍的老者，他面容安详，须发皆白，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仿佛只是沉睡。
忽然，棺椁周围那些原本缓慢脉动的水晶簇，光芒骤然变得急促、明亮！无数细碎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星河倒卷，涌入晶石棺椁之中。
棺椁内老者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那交叠的双手指尖，一缕缕如同极光般变幻不定的色彩开始流淌，逐渐勾勒出模糊的景象——那是燃烧的村庄、扭曲的怪物、奔逃的人群、交织的异色光芒、一面古朴的罗盘、一支鎏金步摇、以及一张苍白而坚韧的少女面孔…
景象最终定格在那张少女面孔——曼丽——之上。
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不断旋转、衍化着宇宙生灭、星辰轨迹、万物兴衰的混沌星云！目光所及之处，连空间都似乎微微扭曲。
他并未起身，只是那混沌星云般的眸子，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与无尽的空间，遥遥“望”向了陇右的方向。
一个古老、淡漠、仿佛带着无数回音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堂中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回荡在某种更高的维度：
“星枢异动…四凶之力失控交融…紫微痕迹沾染…还有…那令人不悦的‘夜骸’雏形…”
“李泌…你果然还是走上了这条歧路…”
“此‘容器’，已偏离预设轨迹，成为不可控之变数…需…修正。”
他缓缓抬起一根手指，指尖一缕变幻的极光分离出来，在空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只通体透明、唯有双眼是两团不断生灭的星云的蝴蝶。
“去吧，‘幻梦蝶’…找到她…潜入她的梦境…编织她的恐惧…引导她的迷失…让她在无尽的梦魇中…自行崩溃…”
透明蝴蝶轻轻扇动翅膀，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虚空，消失不见。
织梦者，已然出手。他的目标，并非肉体的毁灭，而是从精神与记忆的根源，彻底抹杀曼丽这个“变数”。
……
陇右边境，一处人迹罕至的隐秘山谷。
溪流潺潺，松柏苍翠，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与杀机。太子一行人在此已休整了两日。
杜鸿渐和侍卫们的伤势在草药和休养下逐渐好转。李豫则几乎不眠不休，潜心研究那本《镇龙疏略》和那截养龙木枯枝。潜龙渊一役，让他深刻认识到力量的重要性，也让他更加迫切地想要找到解决曼丽体内隐患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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