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记忆狩猎
地下水道阴冷潮湿，水滴从岩壁渗出，坠入漆黑的水洼，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回响。曼丽蜷缩在狭窄的岩石缝隙里，呼吸压得极低，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母豹。
肩头被那灰白锁链擦过的地方，传来一种诡异的麻木感，并非疼痛，而是一种更深层的“缺失”，仿佛那块皮肤连同其下承载的某段生命体验，被硬生生剜走了。她努力回想七岁那年在曲江池畔，母亲亲手为她簪上那支新打的蝴蝶簪子时的情景——阳光的温度，池水的波光，母亲指尖的柔软…记忆的画面如同褪色的古画，色彩斑驳，细节模糊，只剩下一个空洞的框架和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
这种感觉让她心底发寒。比刀剑加身更令人恐惧的，是存在的根基被悄然侵蚀。
手中的青铜罗盘指针不再剧烈震颤，而是持续地、稳定地指向废弃祠堂的方向，指针尖端那缕灰白气息如同附骨之疽，提醒着她敌人的诡异与难缠。她尝试向罗盘注入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指针轻轻晃动，似乎想要指向另一个方向，但最终又被那股灰白气息牢牢拉扯回去。
“它在…干扰探测？还是标记？”曼丽心中凛然。这罗盘是李泌所赠，用于感应四大种族气息和龙脉节点，此刻却被这“遗忘教团”的力量影响，绝非好事。
寂静中，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细沙摩擦的簌簌声，从通道深处传来。不是水流，不是风声。曼丽的幽魂感知猛地绷紧，她“听”到了，那是阴影在蠕动，是无形无质的精神触须在黑暗中缓慢扫描。
他们还没放弃！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这个缝隙迟早会被发现。必须移动，利用地下水道的复杂地形周旋，或者…找到出路。
曼丽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滑出缝隙，贴着湿滑的岩壁移动。她的脚步落在积水中，却没有激起丝毫涟漪，属于幽魂的虚化能力被她运用到极致，减少了物理层面的痕迹。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始终萦绕不散。阴影中的那个存在，似乎能通过某种方式，追踪她精神层面的波动，或者说…她记忆散发出的“气息”？
她回想起那灰袍人所说的“新鲜的记忆”。难道在这些怪物眼中，活人的记忆如同黑暗中的火炬般显眼？
通道开始出现岔路，一条向上倾斜，隐约有微弱的光线和更清新的空气流入；另一条则向下延伸，更加深邃，腐臭和那股异香混合的气味也更加浓郁。罗盘的指针在两条岔路间微微摇摆，似乎都存在着某种吸引它的东西。
向上，可能是生路，但也可能直接暴露在地面的监视下。向下，无疑是深入虎穴，危险倍增，但或许…能找到这个教团的更多秘密，甚至找到逆转“遗忘”的方法？她无法忍受自己变成一个记忆空白的躯壳。
只犹豫了一瞬，曼丽选择了向下。她需要情报，需要了解这个潜在的、可能比失控的四大种族威胁更大的敌人。
越往下，通道越发开阔，人工开凿的痕迹也越发明显。两侧石壁上开始出现更多那种粗糙癫狂的壁画，描绘着更多“舍弃”与“融入”的场景，甚至出现了将僵尸与幽魂碎片强行融合的诡异仪式图。空气中弥漫的精神压迫感也越来越强，仿佛有无数细碎的低语直接在脑海中响起，诱惑着放弃思考，融入那片灰白的“宁静”。
曼丽紧守灵台，体内四种异力缓慢流转，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勉强抵御着这种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对步摇来源的记忆，似乎又模糊了一分。
前方传来微弱的水声和…咀嚼声。
曼丽屏息靠近，藏身于一块巨岩之后，小心探出头。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规模堪比之前那个“牧养”僵尸的坑洞。石窟中央有一个浑浊的水潭，水潭边，数十名眼神空洞的信徒如同提线木偶般站立着。三名灰袍人站在他们面前，其中那名露出真容的苍白青年，正将手按在一名信徒的头顶。
灰白色的光芒从青年掌心涌入信徒头颅，那信徒身体剧烈颤抖，眼中最后一点残存的神采彻底熄灭，变得如同打磨过的石子般光滑空白。随后，青年另一只手凌空一抓，一团闪烁着微弱光点的、模糊的虚影被硬生生从信徒头顶抽离出来！那虚影中，似乎还能看到一些快速闪过的生活片段——田间劳作、炊烟袅袅、孩童的笑脸…
那就是被剥离的记忆碎片！
青年随手将那团记忆碎片打入水潭旁一具静立不动的僵尸体内。那僵尸浑身一震，空洞的眼眶里竟然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类似“困惑”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死寂，只是动作似乎比旁边其他僵尸稍微…灵活了那么一丝。
他们在用活人的记忆碎片，尝试“唤醒”或“改良”僵尸？！曼丽感到一阵恶寒。这完全违背了生死伦常，是在玩弄灵魂的禁忌！
而那个嘶哑的声音，此刻正在石窟中回荡，来源是水潭中央一团不断扭曲变化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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