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漂流死域
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撕裂感中沉浮。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混乱不堪。曼丽感觉自己像是一粒被投入激流的尘埃，被狂暴的力量裹挟着，翻滚、碰撞，每一次都仿佛要将她这残破的身躯彻底瓦解。
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丹田处的灰色熔炉气旋旋转得极其缓慢，黯淡无光，几乎停滞。强行引动双钥之力与归墟风暴，又穿越不稳定的空间裂隙，对她的消耗是毁灭性的。若非她体质特殊，历经改造与蜕变，又在忘川中重塑过真灵，恐怕早已在空间乱流中化为飞灰。
怀中的“归墟”令牌依旧紧紧贴着胸口，传来一丝微弱的、冰冷的触感，这是她与外界唯一的、脆弱的联系。她能模糊地感觉到令牌内部那混沌空间中，艾尔薇拉那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依旧在顽强地闪烁，但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显然穿越空间裂隙的冲击对她也是巨大的负担。那柄断裂的“苍霆”长矛散发出的风暴之力也变得极其内敛，仿佛陷入了沉睡。
不知在混乱的虚空中漂流了多久，那狂暴的撕扯力终于逐渐减弱。仿佛从瀑布坠入了深潭，尽管依旧冰冷死寂，却不再有那种粉身碎骨的危机感。
“噗通……”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声响。
曼丽感觉自己落在了一片柔软的、带着某种奇异吸附力的“地面”上。刺骨的寒意透过衣物和皮肤，丝丝缕缕地渗入体内，加剧了她的虚弱与麻木。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灰。
不是黑暗，而是那种失去了所有色彩、所有生机、所有希望的、纯粹的灰。天空（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天空的话）是灰蒙蒙的，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凝固的、仿佛永恒不变的灰暗。脚下，是细腻而冰冷的灰色尘埃，如同沙漠般蔓延至视线的尽头，起伏着一些低矮的、同样由尘埃堆积而成的“沙丘”。
这里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气味。空气（或许根本不存在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只有那无处不在的、比之前遇到的任何地方都要精纯和霸道的寂灭意蕴，如同水银般沉重地压迫着她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试图从她这具残破的躯壳中，将最后一丝“存在”的痕迹也抹去。
这里，是归墟之海中一片更加古老、更加死寂的区域——寂灭尘海。传说这里是连世界残骸都会被最终分解、化为最基础寂灭尘埃的终极坟场。
曼丽尝试调动一丝力量，回应那汹涌而来的同化之力，却引来了经脉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忍不住咳出一口带着灰气的淤血。她的力量，真的近乎枯竭了。就连左眼的魂火，此刻也黯淡得只剩下一个微小的蓝色光点，仿佛随时会熄灭。
她艰难地坐起身，环顾四周。除了灰，还是灰。没有任何参照物，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甚至连之前常见的、那些蕴含着执念或法则碎片的奇异光带和扭曲现象都看不到。这里仿佛是一切意义的终点，是连“异常”都显得多余的绝对死域。
必须尽快恢复！否则，不需要任何敌人，光是这片尘海本身，就能在短时间内将她彻底同化，化为这无边灰烬的一部分。
她首先检查自身的状态。伤势极重，内外皆然。外伤还好，主要是左肩那被暗影猎杀者留下的伤口，阴影腐蚀之力虽然被暂时压制，但依旧在缓慢侵蚀。内伤更为棘手，经脉多处受损，熔炉近乎停滞，神魂也因过度消耗而萎靡不振。
她尝试吸收周围那精纯的寂灭意蕴来补充自身，但这股力量太过霸道，以她现在的状态，贸然吸收无异于引火烧身，加速自身的湮灭。她需要的是生机，是能够滋养和修复她这具近乎油尽灯枯的身体的能量。
然而，在这片连“死”都显得如此纯粹的地方，又去哪里寻找“生”机？
她将希望寄托在手中的“归墟”令牌上。神念沉入，试图沟通内部空间，哪怕只是汲取一丝艾尔薇拉之前传递出的“风暴”之力来刺激自身，或者查看一下她的状况。
然而，令牌的反馈极其微弱且混乱。强行收纳艾尔薇拉和风暴钥石，又经历了空间乱流的冲击，令牌本身似乎也受损不轻，内部那混沌空间极不稳定，与曼丽的联系也变得时断时续。她只能模糊地感知到艾尔薇拉还“存在”，但无法进行任何有效的沟通或能量传递。
希望似乎一个接一个地破灭。
曼丽坐在冰冷的尘沙上，异色的双瞳望着这片永恒的灰暗，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孤独与绝望感，如同周围的尘埃般，缓缓将她包裹。
难道……真的要终结于此？化为这寂灭尘海中，无数不起眼的灰色尘埃之一？
不甘心……
她还没有找到李泌背后的真相，还没有为父亲复仇，还没有弄清楚自己这具身体的宿命……甚至，才刚刚知晓那关乎诸界存亡的“归墟大阵”与天魔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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