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残殿孤影
在归墟之海中的“移动”,是一种无法用常理度量的体验。没有风阻,没有参照,唯有手中“归墟”令牌那持续而微弱的牵引力,如同黑暗中系在腰间的唯一绳索,引导着方向。曼丽放弃了徒劳的“游动”,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依附在令牌上的一缕幽魂,随波逐流。
时间在这里依旧是奢侈品,无法估量。她“看”着无数光怪陆离的终结景象从“身旁”滑过:一片曾经生机勃勃的森林,如今所有树木都化为了漆黑的晶体,保持着被瞬间冻结的摇曳姿态;一条浩瀚的银河,星辰如同熄灭的炭火,凝固在冰冷的虚空背景上;甚至有一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兽骸骨,肋骨如同山脉,眼窝如同深渊,寂静地诉说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寂灭意蕴无孔不入,持续地侵蚀着她。她不得不时刻维持着灰色熔炉的缓慢运转,以那混沌包容的特性,化解着试图渗入的归墟之力。丹田处的气旋在这里似乎变得更加沉静,旋转间带着一种与周遭环境隐隐契合的韵律,这让她抵御同化的压力稍减,但精神上的消耗依旧巨大。那是一种独自面对万古空无的孤寂与压迫。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曼丽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快要被这永恒的寂静冻结时,令牌传来的牵引力陡然增强!
她凝神“望”去,在视界(如果还能称之为视界的话)的尽头,出现了一个轮廓。
那并非随波逐流的碎片,而是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相对完整的结构——一座宫殿的废墟。
它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漂浮在寂灭之海中。大部分宫墙已然坍塌,断裂的巨柱和雕梁画栋的残骸环绕四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遭受的劫难。但令人惊异的是,其核心的主殿却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尽管也布满了裂痕,却依旧巍然耸立,散发出一种历经万劫而不磨的、苍凉而威严的气息。
宫殿的建筑风格是曼丽从未见过的古老与苍茫,巨石垒砌,线条粗犷而充满力量感,与昆仑墟古道、镇岳井的符文有着某种神似,却更加原始,更加接近“道”的本源。它不属于曼丽所知的任何朝代,更像是神话时代的遗存。
而手中令牌的指引,明确无误地指向那座核心主殿!
那里有什么?是机遇,还是更大的危险?
曼丽没有退缩。到了这一步,她已无路可退。
她调整状态,将力量凝聚,小心翼翼地向着那座废墟宫殿“靠近”。越是接近,越是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的威压,并非主动散发,而是其本身存在所携带的、跨越了无尽岁月的重量。破碎的瓦砾和巨石在她“身边”缓缓浮动,如同环绕行星的碎片带。
终于,她“踏”上了主殿前那片巨大的、由某种暗金色金属铺就的广场。广场上空空荡荡,只有一些凝固的、仿佛琉璃般的暗红色污渍,似乎是干涸了无数年的血迹。
主殿的大门早已不知去向,露出内部深邃的空间。里面没有光,只有归墟之海本身的微光映照出模糊的轮廓。
曼丽深吸一口气(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尽管这里并无空气可吸),迈步跨入了大殿。
殿内空间极其广阔,支撑穹顶的巨柱需要数人合抱。地面布满灰尘(寂灭尘埃),却依旧能看出原本平整光滑。四周墙壁上似乎曾有壁画,但如今已大半剥落,只能依稀看到一些断裂的兵器、崩碎的山河以及一些模糊的、奋力搏杀的身影图案。
她的目光,瞬间被大殿最深处、最高处的那个身影所吸引。
那里有一个微微高出地面的平台,平台上只有一个简单的蒲团。
蒲团之上,盘膝坐着一个人影。
不,准确地说,是一具骸骨。
他(从骨骼形态和残存的甲胄样式判断)身着一套残破不堪、布满深刻斩痕与腐蚀痕迹的暗金色甲胄,尽管破损严重,却依旧散发着不凡的灵光(在这归墟中仍未彻底湮灭)。骸骨低垂着头,仿佛在凝视着身前的地面,双手交叠于腹前,紧紧握着一柄……断裂的长剑。
剑身从中而断,只剩下半截,断口参差不齐,仿佛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惨烈碰撞。剑柄古朴,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自有一股宁折不弯的锋锐意蕴残留。
而最让曼丽瞳孔骤缩的是——在那断裂长剑的剑格处,镶嵌着一颗鸽卵大小、颜色暗沉、却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宝石!
那宝石的材质、那内部流转的纹路意蕴,与她手中这枚“归墟”令牌,如出一辙!不,不仅仅是类似,它们根本就是同源之物!仿佛是从同一块母石上分割炼制而成!
骸骨……断裂的同源之剑……归墟令牌……
无数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串联了起来!
这具骸骨,就是炼制“归墟”令牌的那位上古修士?他就是那位在影像中,手持令牌,毅然冲向崩碎巨门、淹没于魔潮之中的背影?
他竟然在这里!在这归墟之海的核心宫殿中,坐化了不知多少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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