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活着的四个女孩,如同四株在巨石缝隙中艰难生长的小草,沉默而顽强。
她们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吃着最简单的粗粮,却依然努力地活着。只是那过早经历的苦难,在她们心里刻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痕,让她们的眼神里少了孩童应有的天真烂漫,多了与年龄不符的早熟和忧郁。
何家三房的情况似乎“逆转”了,但这种逆转建立在两条幼小生命的逝去和所有幸存者心灵重创的基础上,显得格外沉重和悲凉。
这诡异的变化,自然落在了有心人眼里。
何家老宅里,西屋的灯光昏黄,刘玉兰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针线,却半天没缝上一针。她侧着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动静,见男人何天佑从外面回来,立刻放下针线,凑了过去,语气里充满了酸意和一种莫名的恐惧:“啧啧,你可算回来了,跟你说个事儿。”
何天佑摘下帽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随口问道:“啥事儿啊,神神秘秘的。”
“还能啥事儿,就是你那三弟妹呗!”刘玉兰压低了声音,眼神里满是不屑和猜忌,“你看三嫂现在那样子,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每天该干活干活,说话还挺硬气,把老三拿捏得死死的。谁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以前闹死闹活,跟老三打得鸡飞狗跳,现在倒好,死了俩丫头,她反而成了当家的了?”
她顿了顿,往窗外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后,才接着说道:“我看啊,她就是心毒!连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都……都舍得……”
后面的话她没敢明说,但那眼神里的意味不言而喻,显然是对叶春燕是否真的无辜心存极大的怀疑。
毕竟那天孩子出事,只有叶春燕在里屋,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何天良又喝得酩酊大醉,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说这女人狠起来,真是没边了!”刘玉兰啧啧感叹,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以前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心思这么深。借着孩子的死,把家里的大权都攥在手里了,老三现在跟个受气包似的,连个屁都不敢放。”
何天佑皱了皱眉,沉声道:“别瞎琢磨了,三房够惨的了,俩孩子没了,一家人都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就别在背后说三道四了。”
“我这不是瞎琢磨!”刘玉兰不服气地反驳,“你想想,哪有当妈的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她要是真伤心,能这么快就缓过来,还想着当家作主?我看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也就是老三老实,被她蒙在鼓里。”
蹲在墙角看似发呆的何青萍,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随意地画着,耳朵却把母亲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母亲那带着嫉妒和揣测的嘀咕,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一抹冰冷而洞悉一切的笑意。
果然……和前世一样的发展。
在她前世的记忆里,三婶叶春燕就是通过这场谁也不敢深究的“意外”,彻底拿捏住了三叔何天良,掌握了家里的经济命脉,从一个受气包变成了说一不二的“女主内”。手段不可谓不狠,心肠不可谓不毒。
前世的时候,何青萍年纪还小,只是隐约觉得三婶的转变有些奇怪,后来长大了,听家里长辈偶尔提起,再结合自己的观察,才慢慢拼凑出真相。
叶春燕一直盼着能生个儿子,可接连生了五个女儿,在何家受尽了白眼,尤其是婆婆张翠花,更是对她非打即骂。
那天她大概是被生儿子的执念冲昏了头脑,又或是被何天良的家暴逼到了绝境,才借着那个机会,故意疏忽了对孩子的看管,间接导致了小六的死亡。
而她自己也因为悲伤和劳累,掉了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这反而让她彻底占据了道德高地,让何天良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对她言听计从。
只可惜啊……何青萍在心里冷笑,叶春燕算计来算计去,终究没能算过老天爷。她之后肚子再没了动静,终究是没能生出梦寐以求的儿子。
等到年老体衰,身边活下来的四个女儿,没有一个跟她亲近的。来儿早早地就嫁了人,日子过得磕磕绊绊,很少回来看她;盼儿性格懦弱,被她管得死死的,一辈子没什么出息;迎儿虽然恢复了说话,但心里的创伤从未愈合,对她始终带着隔阂;尤其是最有出息的念儿,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考上了国外的大学,一去不回,而且据说终身未婚,彻底摆脱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
想到这里,何青萍心里甚至升起一丝扭曲的快意。看吧,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叶春燕的今天,或许就是她母亲张翠花和刘玉兰的明天?这些眼里只有儿子、视女儿如草芥的女人,最终又能得到什么呢?不过是孤苦伶仃地度过晚年罢了。
水双凤和李秀兰也从何天培何天能那里断续听到些三房的消息。何天培每次从厂里回来,都会顺带说起三房的情况,语气里满是唏嘘。
“三房现在真是大变样了,春燕那丫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性子太冷了,对天良也不冷不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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