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孩子们的病情丝毫没有好转,高烧依旧持续不退,医生来了一次又一次,换了几种药,都没有明显的效果。
这天,何明显再次找到医生,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问道:“医生,求求你,再想想办法,救救我的孙女们吧,她们还那么小……”
老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紧紧攥着医生的胳膊,指甲都快要嵌进医生的肉里。
医生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大爷,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孩子们的情况很危险,尤其是最小的那个,肺炎已经很严重了。”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们出事吗?”何明显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医生,不管花多少钱,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救她们,我都愿意!”
医生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一种进口的特效药,对这种重症肺炎和高烧很有效果,但是价格极其昂贵,一针就要五十块钱,而且不能保证一定有效。你们考虑清楚,要不要用?”
五十块钱!这个数字像一道惊雷,炸得何明显愣在原地。
在那个年代,五十块钱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一两个月的工资,对于本就不富裕的何家来说,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何天良因为常年喝酒,好吃懒做,家里根本没有多少积蓄。何天培和何天能虽然勤劳,但上有老下有小,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可何明显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颤抖着手从贴身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裹得紧紧的手帕包。
那手帕已经洗得发白,边角都有些磨损了。他一层一层地打开手帕,里面是一沓厚厚的钱,有毛票,有角票,还有几张皱巴巴的块票。
这些钱是他省吃俭用从几个儿女的孝敬里扣出来的积蓄,原本是准备应急用的,没想到现在竟然要用来给孙女们买药。
何明显数都没数,就把那沓钱塞到医生手里,老泪纵横地说:“医生,用药!一定要救救孩子们!钱不够我再想办法,就算是砸锅卖铁,我也要把她们治好!”
医生看着老人那坚定的眼神,以及手里那沓带着体温的钱,心里也有些动容。他点了点头,说道:“大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特效药很快就被用了下去。护士拿着针管,小心翼翼地给三个孩子注射了药物。
何明显守在病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孙女们,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药物能起作用,希望奇迹能够发生。
或许是药物起了作用,或许是念儿年纪稍长,抵抗力强一些,在打针后的第二天下午,她的高烧终于开始退了。
当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时,眼神里没有了高烧时的惊恐和迷茫,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沉寂。
她转动着眼球,看了看守在床边的爷爷和大伯,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何明显看到孙女醒了,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伸出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摸着念儿的头,声音哽咽着说:“念儿,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别怕,爷爷在呢,大伯也在呢。”
念儿只是眨了眨眼,依旧沉默着。她的眼神空洞而冰冷,仿佛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劫难后,心已经死了。
何天培也松了口气,连忙给念儿倒了一杯温水,用小勺喂到她嘴边。念儿顺从地喝了几口,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只是这次,她的呼吸平稳了许多。
接下来的几天,念儿的身体逐渐恢复,但她始终沉默寡言。
后来,她从大人们的低声交谈和奶奶张翠花不耐烦的抱怨中,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了小六妹已经没了的事实。
当她确认这个消息后,没有哭闹,没有尖叫,只是默默地将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瘦小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小兽受伤般的呜咽声。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瞬间浸湿了枕巾。那无声的哭泣,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疼,仿佛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被她压抑在了心底,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紧接着,迎儿的烧也退了。但她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退烧后便一直陷入昏睡之中,呼吸微弱,无论大人们怎么叫她,都只是偶尔哼唧一声,少有反应。
医生检查后说,这是高烧引发的后遗症,需要好好休养,能不能完全恢复,还要看后续的情况。
而最小的招儿,那昂贵的特效药并没能将她从死神手中夺回。肺炎引发了严重的心力衰竭,尽管医生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却依旧没能留住这个年幼的生命。
在1970年大年初七那个寒冷的清晨,当窗外依旧是一片银装素裹,整个村庄还沉浸在新年的余韵中时,这个年仅两岁多、在惊恐和忽视中艰难求生的小女孩,终究没能扛过去。
她静静地停止了呼吸,小脸苍白得像一张纸,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未干的泪珠,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招儿,也走了。就在她的小六妹妹离开后仅仅几天。
这个噩耗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所有关心这件事的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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