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再多的劝说都是徒劳,这个家,早已烂到了根里,她无力回天。
三十下午临走前,叶母趁着何天良不在屋,偷偷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票子,塞进了来儿冰凉的小手里。
她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握了握外孙女同样瘦弱的手掌,掌心的粗糙和温度,让来儿鼻子一酸。
叶母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无尽的无奈和不舍:“来儿……姥姥……没办法了……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妹妹们……啊……”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了房门,仿佛多待一刻,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就会彻底碎裂。
来儿捏着那张带着姥姥体温的五块钱票子,感觉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炭火,烫得她手心发疼,也烫得她眼眶发酸。
她知道,这五块钱,是姥姥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全部积蓄,是这个年关里,她们姐妹几个唯一能指望的“巨款”,也是姥姥能给她们最后的庇护。
她小心翼翼地将钱塞进贴身的衣兜里,用手紧紧按住,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丝微弱的希望。
大年初一,本该是辞旧迎新、走亲访友、互道吉祥的好日子。可何天良宿醉醒来后,头痛欲裂,心情也恶劣到了极点。
他烦躁地踹了踹炕边的木凳,对着外间扯着嗓子嘶吼:“来儿!死丫头!把锅里的饭菜热了,给老子端进来!”
来儿听到喊声,默默站起身,没有说话,也没有丝毫犹豫。她走到灶台边,掀开锅盖,将昨天剩下的饭菜重新倒进锅里,架在微弱的炉火上慢慢加热。
饭菜热好后,她用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盛好,端起来,默默地走进一片狼藉的里屋。地上的玻璃碎片还没清理,空气中弥漫着酒气和血腥味,何天良盘腿坐在炕上,脸色阴沉得可怕,叶春燕则蜷缩在炕角,眼神呆滞,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淤青。
两人像饿极了的野兽,对着那碗剩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丝毫不在意饭菜早已凉透,也不在意周围的环境有多糟糕。
酒足饭饱之后,何天良打了个饱嗝,目光扫过缩在炕角的叶春燕,那股无名邪火又毫无征兆地窜了上来。
“看什么看!晦气东西!”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猛地探过身,伸手揪住叶春燕的头发,将她的头往炕沿上撞去。
紧接着,几个响亮的耳光又扇了过去。“老子看着你就心烦!要不是你,老子能被人戳脊梁骨吗?!”
叶春燕被打得眼前发黑,尖叫哭嚎声再次响起,声音凄厉得让人不忍卒闻。
外间,本就胆小的招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打骂声吓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襁褓里的小六也被惊醒,微弱的哭声随之变大。
盼儿和迎儿吓得紧紧抱成一团,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来。
这哭闹声和打骂声实在太大,终于惊动了隔壁的邻居。
大年初一的清晨,本应是清静祥和的,可这家人的动静实在太过刺耳,扰得四邻不得安宁。
有位脾气耿直的大爷忍无可忍,走到门口,用力拍打着斑驳的木门,高声喊道:“何天良!大年初一的,你有完没完?!还让不让街坊邻居过年了?!再这么闹下去,我们就去找厂里保卫科来管管了!”
若是平时,顾及着厂里的规矩和邻里的眼光,何天良或许还会收敛一点。
但此刻,他被酒精和暴戾冲昏了头脑,听到外面的威胁,不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怒火更炽。
他猛地甩开叶春燕,叶春燕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在炕下,发出一声闷响。何天良却毫不在意,几步冲到门口,哗啦一下拉开门,对着外面的邻居就破口大骂:“老子打自己的婆娘,关你们屁事!一群多管闲事的狗东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滚!都给我滚远点!”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原本在炕上挨打哭嚎的叶春燕,此刻见丈夫被“外人”指责,竟然像是被点燃了护短的神经,强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扑到门口。
她头发散乱如鸡窝,脸上还带着清晰的巴掌印,嘴角甚至渗着血丝,眼神却透着一股病态的执拗,尖声帮着何天良叫骂:“就是!我们两口子的家事,要你们外人来管?!咸吃萝卜淡操心!都滚!谁再敢拍门,我就跟谁拼命!”
这对夫妻,一个暴戾如狂,毫无底线,一个愚昧护短,不分是非,简直是一对绝配的浑人。
他们站在门口,对着闻声出来围观的邻居们污言秽语,唾沫横飞,将大年初一本该喜庆祥和的清晨,搅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邻居们看着这对不可理喻的夫妻,再看看屋里角落里那几个吓得小脸惨白、瘦骨嶙峋的女孩,心中既是气愤,又是深深的怜悯。
可大过年的,谁也不想真的跟这对混人纠缠到底,惹一身骚气,坏了自家的年节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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