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屋顶、院子里的石板路、墙角的柴火堆,还有远处的田野和树木,都被积雪覆盖得严严实实,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下雪啦!下雪啦!”屋里的孩子们也被这雪景惊动了,一个个兴奋地欢呼起来,穿着单薄的秋衣就想往外跑,想要堆雪人、打雪仗。
“回来!都给我回来!”何明显连忙喊住他们,“外面天寒地冻的,穿这么少出去,冻感冒了怎么办?等吃过早饭,穿厚点再出去玩。”
张翠花也跟着附和:“就是!大过年的,可不能生病。听话,先回屋等着,奶奶给你们煮汤圆吃。”
孩子们不情愿地停下脚步,趴在窗户上,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的雪景,嘴里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一会儿要怎么堆雪人,怎么打雪仗,气氛热闹了不少。
于是,一大家子人便都挤在了烧得暖烘烘的堂屋里。堂屋的火炕烧得滚烫,上面铺着厚厚的褥子,何明显带着何天培、何天能兄弟几个坐在炕上,围着一张小小的炕桌,一边喝着热茶,一边闲聊着。
何明显说着开春后村里的农事安排,何天培聊着罐头厂的近况,说着年后大儿转正的事,何天能则盘算着年后工作几个人聊得不亦乐乎。何天佑则缩在炕的角落里打瞌睡,昨晚守岁时,他又偷偷溜出去赌了半夜,输了不少钱,此刻头昏脑胀,精神萎靡不振。
女人们则聚在堂屋另一边的火盆旁。火盆里的炭火正旺,噼啪作响,散发着温暖的热量。张翠花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双鞋底,一边纳着,一边当起了话题中心。
水双凤、李秀兰和刘玉兰围坐在周围,手里也都拿着针线活,一边飞针走线,一边跟着闲聊。何虹平、何喜平几个女孩也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安静地听着大人们说话,偶尔插一两句话。
屋外大雪封门,寒风呼啸,屋内炉火噼啪,暖意融融,倒也显得有几分难得的温馨宁静。
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小辈的婚事上。刘玉兰手里缝着一件小孩的棉袄,突然抬起头,目光落在水双凤身上,带着几分好奇和不易察觉的试探,问道:“大嫂,福平这年后就要转正了吧?这可是大喜事啊。我听说转正后工资能涨不少,还能分福利,真是出息了。那福平的婚事……你们有啥打算没?相看好了人家没?”
张翠花一听这个话题,立刻来了精神,放下手里的鞋底,连忙插嘴道:“对对对!玉兰这话问到我心坎里了!福平可是咱们老何家的长子长孙,将来是要撑起门户的,这婚事可不能马虎!”
她看向水双凤,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双凤啊,你作为当娘的,一定得擦亮眼睛,给福平找个好媳妇!模样要周正,性子要贤惠,手脚要勤快,还得孝顺长辈。最好是城里姑娘,有正式工作的,家里条件也不能太差,这样才能配得上咱们福平!”
她絮絮叨叨地发表着自己的“高见”,一会儿说这个姑娘不行,一会儿说那个姑娘配不上,仿佛何福平是她的亲孙子一般,说得头头是道。
水双凤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手里纳鞋底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语气平和地说道:“娘,您放心,福平的终身大事,我们一直记着呢。不过孩子还年轻,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工作做好,先稳定下来。婚事不急,缘分到了自然就成了,总得遇到合适的才行,不能随便找一个应付了事。”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驳了婆婆的面子,又坚持了自己的想法,也没透露任何具体的打算。
李秀兰在一旁附和道:“大嫂说得对,婚姻大事确实急不得,得慢慢来,找个知根知底、脾气相投的才好。”
刘玉兰笑了笑,没再继续追问,转而聊起了别的话题。
角落里,原本一直低着头,默默缝补着旧衣服的何青萍,在听到“福平”、“转正”、“婚事”这几个词时,捏着针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她缓缓抬起头,长长的刘海下,一双阴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嫉妒,有怨毒,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她的目光掠过侃侃而谈的奶奶张翠花,掠过面带微笑、从容不迫的大伯母水双凤,又落在炕桌上意气风发的何福平身上,最终,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是一个冰冷、扭曲,带着无尽恶意和一种近乎先知般笃定的弧度,快得如同错觉。
快了……她在心里无声地冷笑,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在她前世的记忆里,这个看似前途光明、备受家族期待的大堂兄何福平,根本不可能顺利转正!
就在开春后不久,大概是三四月份的时候,何福平就会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人举报到厂里。举报信写得言之凿凿,还附上了不少“证据”,事情很快就闹大了,在罐头厂乃至整个县城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影响极其恶劣。
那个年代,作风问题是天大的事,尤其是在国营工厂里,对这种事更是零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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