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双凤手脚麻利,手里的锅铲挥舞得虎虎生风。她正在炒的红烧肉,在铁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浓郁的肉香顺着锅盖的缝隙飘出来,弥漫了整个厨房,让人闻着就流口水。她一边炒,一边时不时地调整火候,嘴里还念叨着:“这肉得炖得软烂点,老爷子牙口不好,孩子们也爱吃。”
李秀兰则坐在灶台边,细致地打理着那条冻带鱼。她先把鱼解冻,然后用剪刀仔细地剪掉鱼鳞、清理内脏,动作轻柔而认真。清理干净后,她又用料酒和姜片给鱼腌上,准备做清蒸鱼,图个“年年有余”的好彩头。两个妯娌配合默契,一个炒菜,一个备菜,虽然忙得满头大汗,但想着这是一年一度的团圆饭,能让一家人吃得开心,也毫无怨言。
何福平、何承平这几个半大的小子也没闲着,被大人们指派着烧火、挑水。何福平是老大何天培的长子,已经在罐头厂上班,稳重懂事,他负责挑水,一趟又一趟地从村头的水井挑回干净的水,倒进厨房里的大水缸,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却没喊一声累。
何承平是老二何天能的长子,在省城读中专,难得回家一次,他主动承担了烧火的活儿。灶膛里熊熊的火光映着他年轻而富有朝气的脸庞,他一边添柴,一边和旁边的堂兄何福平聊着天,说着厂里和学校里的新鲜事。何禄平、何启平这两个年纪稍小的,对厨房里的活儿不感兴趣,但也听话地帮着搬桌子、摆碗筷,把堂屋的八仙桌擦得干干净净,碗筷摆放得整整齐齐。
何虹平、何喜平几个女孩则围在灶台边,细心地擦拭着每一个碗碟,连碗沿上的一点污渍都不放过,然后按照长幼顺序摆放好筷子。何虹平年纪虽小,却心思细腻,她注意到何青萍一直默默地在旁边洗菜、递东西,没怎么说话,便主动递了一块刚炸好的麻花给她:“青萍姐,你尝尝,挺香的。”何青萍愣了一下,接过麻花,小声说了句“谢谢”,便快速地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何青萍依旧是那个沉默的影子,在厨房里默默地打着下手。烧火、洗菜、递锅铲、擦桌子,她样样都做得一丝不苟,低眉顺眼,仿佛一个透明人,从不主动说话,也很少抬头看人。只有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她才会飞快地瞥一眼堂屋里摸着新衣料眉开眼笑的奶奶,或者看看西屋门口玩闹的两个弟弟,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和不易察觉的渴望。她羡慕何虹平她们能得到父母的疼爱,能穿上干净的衣裳,能安心地读书,而这些,对她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天色彻底黑透,外面的爆竹声越来越密集,偶尔还有璀璨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半边天空。老宅堂屋那张厚重的八仙桌被几个小子抬到了正中,上面满满当当地摆上了精心烹制的菜肴。油光诱人的红烧肉、寓意年年有余的清蒸鱼、香气扑鼻的炖鸡、翠绿爽口的炒青菜、金黄酥脆的炸丸子、酸辣开胃的凉拌菜……满满一桌子,虽然比不上城里富裕人家的山珍海味,但在物资匮乏的何家村,这已是极为丰盛的年夜饭了。
何明显作为一家之主,率先在主位坐下,他拿起筷子,象征性地敲了敲碗沿。张翠花紧挨着他坐下,脸上依旧带着满足的笑容。然后是老大何天培、水双凤夫妇,老二何天能、李秀兰夫妇,小儿子何天佑、刘玉兰夫妇,小辈们则按照长幼顺序,在八仙桌的下首依次坐下,满满当当坐了一桌子。
何天佑果然拿出了他准备好的小红包,一个个地分给孩子们,每个红包里都包着一毛钱。他挺着并不存在的胸膛,故作大方地说:“来来来,孩子们,叔叔给的新年红包,拿着买糖吃,祝你们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快高长大!”何福平、何承平这些年纪稍大的,已经懂事,接过红包后,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叔叔”。何启平、何禄平几个半大的小子则显得格外高兴,接过红包就迫不及待地拆开看,脸上满是兴奋。何虹平、何喜平也乖巧地道了谢,把红包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张翠花看着小儿子这“阔气”的举动,不但没觉得他乱花钱,反而觉得脸上有光,笑得见牙不见眼,还在一旁帮腔:“还是天佑疼孩子,你们可得好好谢谢叔叔!”何天佑听了母亲的夸赞,更是得意,腰杆挺得更直了。
“好了,人都齐了,菜也凉了,大家动筷子吧!”何明显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话音刚落,桌上的筷子就纷飞起来,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夹着自己爱吃的菜,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真好吃”“这个肉真香”。大人们则互相敬酒,有的用米酒,有的用白开水代替,说着吉祥话。“爸,妈,祝你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大哥大嫂,祝你们阖家幸福、工作顺利!”“二哥二嫂,祝你们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欢声笑语不断,表面上看,倒也是一派团圆喜庆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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