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兰站在一旁,心里打的也是类似的算盘。她觉得三房这堆烂摊子散了也好,叶春燕生了六个丫头,就是个填不满的窟窿,何天良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一家子只会拖累大家。离了婚,天良一个人过,说不定还能清净些,她们家也少了个需要时不时接济的累赘。
婆媳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都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这才慢悠悠地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张翠花把手里的篮子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她瞥了一眼瘫在炕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语的叶春燕,又看了看旁边醉醺醺、一脸戾气的何天良,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天良啊,有话好好说,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离什么婚?多晦气。春燕这刚生完孩子,身子虚得很,你别这么刺激她。”这话听着像是在劝和,实则毫无分量,甚至带着点拱火的味道,根本没有真心劝阻的意思。
刘玉兰也跟着假惺惺地附和道:“就是啊,三弟妹,你也想开点,闺女不也挺好的嘛,都是自己的骨肉,别太钻牛角尖了。”她说着,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看到地上的狼藉和角落里的婴儿,眼神里满是嫌弃,仿佛这屋子有多晦气似的。
她们俩没待多久,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象征性地安慰(或者说刺激)了叶春燕几句,便借口家里还有活要干,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桌上留下的那几个鸡蛋和半斤红糖,与其说是关怀,不如说是一种姿态,一种做给外人看的、用来堵别人嘴的姿态。毕竟,作为婆婆和弟媳,叶春燕刚生完孩子,她们不来探望一下,难免会被邻里说闲话。
她们前脚刚走,听到消息的水双凤和李秀兰后脚就赶来了。水双凤是听邻居说叶春燕醒了之后疯疯癫癫的,心里放不下,特意过来看看;李秀兰则是一直惦记着那几个孩子,放心不下,也跟着一起来了。
一推开门,一股混杂着血腥气、酒臭、霉味的难闻气味就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屋里的景象更是让两人心头一沉: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碗碟、断裂的凳子腿,一片狼藉;炕上,叶春燕眼神呆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胡话,整个人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何天良则瘫坐在椅子上,头歪在一边,又睡着了,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几句梦呓,依旧是骂骂咧咧的话语;屋角的竹筐里,那个新生的女婴还在微弱地啼哭着,声音越来越小;灶膛边,五个女孩挤作一团,瑟瑟发抖,面黄肌瘦,眼神里满是恐惧和麻木。
水双凤带来的是一小袋小米和几个咸鸭蛋,那是她特意从家里省出来的;李秀兰则带了些细挂面和一小块猪肉,想着给叶春燕补补身子,也给孩子们煮点热乎饭吃。她们默默地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快步走到灶膛边,看着那五个可怜的女孩。
最大的来儿已经十二岁了,可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生活的重压,让她看起来只有十岁孩子的大小。她紧紧搂着怀里的迎儿和招儿,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水双凤和李秀兰都清楚地看到,她那双过早承担了生活重压的眼睛里,除了深深的恐惧,还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冰冷麻木,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一闪而过的恨意。
念儿和盼儿紧紧挨着来儿,两人都瘦得皮包骨头,身上穿着破旧不堪的衣服,沾满了灰尘和污渍。她们的眼神怯懦,看到水双凤和李秀兰,下意识地往姐姐身后缩了缩,不敢看人。六岁的迎儿和两岁的招儿则懵懂无知,只是本能地依偎着姐姐们,小脸上满是茫然和恐惧。
“来儿,别怕。”李秀兰走到她们面前,蹲下身,把手里的挂面和猪肉塞到来儿手里,声音有些哽咽,“拿着,去给妹妹们弄点吃的,煮点面条,让妹妹们也尝尝肉。”
来儿缓缓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李秀兰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感激,有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命般的沉寂。她默默地接过挂面和猪肉,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握住了救命的稻草,然后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二伯娘。”
水双凤也叹了口气,把带来的小米和咸鸭蛋放在灶台上,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念儿枯黄干涩的头发。她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比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看着眼前这触目惊心的惨状,看着孩子们麻木的眼神,她又觉得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妯娌俩又走到炕边,看了一眼炕上那个仿佛已经失去灵魂的叶春燕,又看了一眼旁边烂醉如泥的何天良,心里都清楚,她们能做的实在有限。这里的症结太深了,何天良的偏执、叶春燕的疯魔,都不是她们几句话、一点东西就能改变的。
她们低声叮嘱了来儿几句:“照顾好妹妹们,也记得给你娘喂点水和吃的,有什么难处就去家里找我们,别自己硬扛着。”来儿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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