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的清晨,天还没亮透,东屋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水双凤早早地点亮了煤油灯,轻手轻脚地给自己和三儿一女换上崭新的衣裳。
“福平,把这件毛衣穿上,你姥姥特意给你织的。”水双凤把一件厚实的深蓝色毛衣递给大儿子,眼里满是笑意。她的娘家就在隔壁流水湾,走路不过半个时辰,每年初二回门都是她最期盼的日子。
家里父母哥姐弟妹都在家里等着团聚呢!
隔壁屋的何天能一家也被动静吵醒了。李秀兰披衣起身,轻轻推了推丈夫:“大嫂这就准备动身了,咱们也起来吧。”
何天能揉揉眼睛,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这么早?”
“大嫂回娘家心切嘛。”李秀兰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李秀兰是通县本地人,可惜父母早逝,哥哥李卫国在外驻守,嫂子高悦几年前就带着两个侄儿随军去了。这几年的正月初二,她都是留在何家过的。好在年前她已经和妹妹李秀梅一起把年礼寄给了哥哥嫂嫂,也算是尽了心意。
堂屋里,张翠花已经在灶台前忙活了。她最疼爱的小女儿何天云今天要带着丈夫和两个外孙回门,这可是她盼了好几年的事。
何天云十六岁嫁到隔壁县,过了六七年才开怀生了两个儿子。因为一直没生育,这些年她只回过娘家两三回,如今两个儿子都立住了,这才敢堂堂正正地回娘家。
张翠花记得闺女最爱吃自己做的酒酿圆子和酸菜猪肘,天不亮就起来准备了。水双凤和李秀兰收拾妥当后,也来到厨房帮忙。
“娘,这猪肘我来炖吧,”水双凤挽起袖子,“您去歇会儿。”
张翠花难得地和颜悦色:“你们今天回门,得早点动身,别耽误了时辰。”
李秀兰默默地洗着酸菜,心里却想着自己的妹妹李秀梅。往年这个时候,姐妹俩总会相约回娘家,如今却只能各过各的了。
西屋里,刘玉兰听着外面的动静,翻了个身,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假装还没醒。她才不想这么早起来干活呢,反正有两个嫂子在,少她一个也不少。
另一间西屋里,叶春燕早早地就醒了,却迟迟不敢起身。她看着身边鼾声如雷的何天良,又看看炕上睡着的五个女儿,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爹,”她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何天良,“今天初二,我...我能带闺女们回趟娘家吗?”
何天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听到“回娘家”三个字,立刻沉下脸来:“回什么回?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叶春燕娘家就在本村,可因为没生出儿子,她在娘家人面前始终抬不起头来。这些年,她很少回娘家,就算回去了,也是匆匆去匆匆回,从不敢多待。
早饭时分,一大家子人围坐在堂屋里。张翠花特意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酒酿圆子,连叶春燕的五个女儿都分到了一小碗。
“天云最爱吃这个,”张翠花望着院门,眼神里满是期待,“算着时辰,也该到了。”
饭后,张翠花从里屋拿出准备好的年礼:四个油纸包,每个包里都装着半斤白糖、半斤红糖、一把挂面和一斤肉。
“这是给亲家们的年礼,都一样。”张翠花把四个包分别递给四个儿媳,“觉得不够的,自己添,我不管。”
水双凤接过礼包,笑着说:“娘准备得挺周到的,我再添点布料和糕点就是了。”
她早就用自己攒的布票和粮票跟李秀兰换了些紧俏货,准备风风光光地回娘家。
李秀兰接过礼包,叫孩子们拿回屋去。她对婆婆这点还是很满意的——无论私下里多偏心小儿子,明面上从来都是一视同仁。这也是她能忍受婆婆这么多年的原因之一。
刘玉兰牵着小儿子何阳平,看着手里的礼包,撇了撇嘴。一回屋,她就对何青萍说:“去,把红糖和白糖拿出来,换成前年买的水果糖。”
何青萍愣了一下:“娘,那糖都快坏了...”
“叫你去你就去!”刘玉兰瞪了她一眼,“好东西拿到你姥姥家,也进不了咱们嘴里,何必呢?”
何天佑在一旁听着,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这...这不太好吧?让人知道了多丢人?”
“怕什么?”刘玉兰不以为然,“要不是怕别人说闲话,我连这肉都想留下自己吃呢!”
何青萍默默地照做了,把已经发粘的水果糖包进油纸里。她心里既觉得这样做不对,又隐隐有种报复的快感——反正姥姥家那些人,从来也没把她当回事。
另一边,叶春燕拿着礼包回到屋里,眼巴巴地看着何天良。何天良被看得心烦,正好三女儿何盼儿从旁边经过,他顺手就给了孩子一耳光:“看什么看?碍眼的东西!”
何盼儿哇哇大哭起来,叶春燕赶紧把女儿搂进怀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哭什么哭?大过年的,号丧呢?”何天良骂骂咧咧地躺回炕上,“都给我老实待着,哪也不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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