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元景脸色大变。
辽金战事,朝中只有少数重臣知晓详情。官家与童贯等人虽有“联金灭辽”之议,但朝中反对声浪不小,此事尚在秘密筹划阶段。这陆啸一个山贼头领,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你……你从何处得知这些?”
“太尉不必问,只需知道我说的是实情。”陆啸回到座位,“金人比辽人更凶残,更贪婪。一旦灭辽,下一个目标必然是大宋。到那时,中原大地将成修罗场,朝廷那些禁军……呵,能挡得住金国铁骑么?”
宿元景手心冒汗。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朝中多数人都抱着侥幸心理,认为金人灭了辽国便会满足,不会南下攻宋。可陆啸的话,戳破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所以,”陆啸缓缓道,“留着梁山,对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们在此练兵备战,若将来金人南下,梁山便是插在他们背后的一把尖刀。我们可以袭扰粮道,可以截击偏师,甚至可以与朝廷大军配合,前后夹击。”
宿元景死死盯着陆啸:“你愿意为朝廷御敌?”
“不是为朝廷,是为天下百姓。”陆啸正色道,“我陆啸虽出身微末,却也读过几本书,知道什么是大义。金人若南下,遭殃的是黎民苍生。我梁山兄弟多是苦出身,最知百姓疾苦。护佑一方,本就是我辈该做之事。”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宿元景听得心头震动。
他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二十七八岁年纪,相貌平平,可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让人不敢直视。此人谈吐不凡,见识过人,更难得的是胸怀大志,绝非寻常草寇可比。
“陆头领,”宿元景沉吟良久,“你这番话,老夫信了七八分。只是……此事关系重大,非老夫一人能做主。需得回京禀明天子,与诸位大臣商议。”
“自然。”陆啸点头,“我也没指望太尉今日便给我答复。只是请太尉回京后,将我的意思如实转达。另外……”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放在书案上。
“这是什么?”
“一点心意。”陆啸笑道,“里面是梁山自产的茶叶,还有几张图纸。”
宿元景打开油纸包,里面果然有一小包茶叶,另有三张折叠整齐的图纸。他展开一看,第一张画的是改良腰张弩的结构图,第二张是步人甲的锻造流程,第三张……竟是震天雷的简易制作方法!
“这……”宿元景手一抖,图纸差点掉在地上。
“太尉不必惊慌。”陆啸平静地说,“这只是最基础的配方和制法,真正的核心技术,还在凌振兄弟手中。我送上这些,只是想向朝廷表明诚意——我陆啸说话算话,说合作便是真合作。这些图纸,或许对朝廷的军器监有些用处。”
宿元景看着图纸,心中五味杂陈。
这陆啸行事,当真出人意料。别人有了这等利器,恨不得藏着掖着,他却主动献出图纸。这份气度,这份心计,着实可怕。
“陆头领如此坦诚,老夫佩服。”宿元景收起图纸,“只是老夫还有一事不明——你与宋江毕竟同属梁山,若朝廷只招安宋江而不招安你部,宋江那里……”
“宋江哥哥那里,我自会去说。”陆啸道,“其实太尉也看出来了,梁山内部早已分裂。愿意招安的,大多是那些原本就有官身、或是心存幻想的人。而我麾下的兄弟,多是苦大仇深,与朝廷有不共戴天之仇。强行绑在一起,反倒容易生乱。”
他站起身,准备告辞:“话已说完,太尉可以慢慢考虑。我在梁山等朝廷的消息——不过,时间不等人。北边烽火连天,朝廷早一日决断,便能早一日准备。”
走到门口,陆啸忽然回头,又说了一句:“对了,太尉回京路上,不妨去凌州看看。那里去年大旱,今年春荒,百姓易子而食的惨状,想必能让太尉更明白——这大宋江山,真的需要改变了。”
说完,他推门而去。
宿元景坐在原位,久久未动。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老槐树的影子在光影中摇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老仆进来添茶,见宿元景还在发呆,小声提醒:“太尉,已近午时了。宋头领那边派人来问,是否过去用膳?”
宿元景回过神来,摆摆手:“告诉宋头领,老夫身体不适,今日就不去了。另外……收拾行装,我们明日便回东京。”
“明日?这么急?”
“嗯。”宿元景望向窗外,喃喃道,“这里的事,该看的都看完了。该回去了。”
他拿起案上的图纸,又看了看那包茶叶,最终将它们小心收好。陆啸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那番关于辽金、关于天下大势的论述,像一把重锤敲在他心上。
也许……这个年轻人说的是对的。
也许……这大宋真的需要一场变革。
可这变革该从何处开始?是从朝堂之上,还是从这梁山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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