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元景在梁山上住了三日。
这三日里,宋江领着他在山寨各处参观,看那聚义厅的宏伟,看那金沙滩的热闹,看那各寨头领如何操练兵马。宋江说得最多的话便是:“太尉请看,我梁山兵强马壮,若能归顺朝廷,必为天子分忧。”
宿元景面上含笑,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
他这双眼睛在官场沉浮几十年,早练就了看人的本事。宋江的热情是真,那招安的心思也是真,可这三日走下来,宿元景分明感到梁山内部暗流涌动——有些头领见了他只草草行礼,眼神里透着的不是恭敬,而是戒备;有些兵卒操练时喊的口号,竟不是“替天行道”,而是什么“新梁山、新秩序”。
最让他心惊的,是那个叫陆啸的年轻人。
此人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相貌平平,站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可每当宿元景与他目光相对,总能感到一股说不出的锐气。这三日来,陆啸只陪同了半日,便以“军务繁忙”为由告退,反倒是他麾下的将领——林冲、鲁智深、武松等人,一个个都是虎狼之相,却对陆啸言听计从。
“公明啊,”这日傍晚,宿元景在宋江安排的别院中饮茶,状似随意地问道,“那位陆啸头领,听闻是近两年才上山的?”
宋江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恢复如常:“正是。陆啸兄弟虽上山不久,却立下不少功劳,尤其前番大败高太尉,全赖他谋划。”
“哦?”宿元景轻抿一口茶,“如此说来,倒是位难得的将才。不知他如今掌管多少兵马?”
“这……”宋江支吾起来,“梁山各寨头领各有部属,平日也不曾仔细清点。太尉若想知道,明日我唤陆啸兄弟来,让他亲自禀报便是。”
宿元景摆摆手:“不必麻烦。老夫只是随口一问。对了,明日还有什么安排?”
“正要与太尉说呢。”宋江笑道,“明日陆啸兄弟要操演他麾下兵马,特意邀请太尉前去观看。他说……要让朝廷看看,梁山并非乌合之众。”
宿元景眼中精光一闪,笑道:“那倒是要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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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梁山后山一处宽阔的校场上,已是旌旗招展。
这校场是新近开辟的,长宽各约三百步,地面平整,四周立着木制观礼台。校场东侧是一排新建的营房,西侧则摆放着各种训练器械——木制的拒马、草扎的箭靶、甚至还堆着几段模拟城墙的土垒。
宿元景在宋江、卢俊义、吴用等人陪同下登上观礼台时,校场上已集结了约两千兵马。
正是初春时节,晨风还带着寒意,可这两千军士肃立在场中,竟无一人晃动。他们按不同兵种列成方阵:最前是五百重步兵,人人披着崭新的步人甲,手持长枪大盾;其后是八百弓弩手,背上的弓弩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然后是三百工兵,携带着各种古怪器械;最后则是四百轻骑兵,马匹静静地立着,偶尔打个响鼻。
宿元景在朝中见过禁军操演,可眼前这支军队的气象,却让他心头一震。
禁军操演,讲究的是阵型花哨、喊声震天,可仔细看去,兵卒眼中多是茫然。而眼前这些梁山军士,眼神里透着的是一种近乎凶狠的专注——仿佛随时可以投入真正的厮杀。
“太尉请看,”宋江指着场中道,“这便是我梁山精锐。”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鼓声响起。
校场北端的高台上,陆啸一身黑色劲装,外罩轻甲,正手持令旗。他身旁站着凌振、林冲、鲁智深等将领。
“第一项——队列行进!”
陆啸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令旗挥动,鼓点一变。
场中的重步兵方阵开始移动。
五百人同时抬脚、落脚,步伐整齐得惊人。他们从校场一端走向另一端,长枪斜指前方,大盾护住身躯,铁甲碰撞发出有节奏的“咔咔”声。行至中场时,方阵突然一分为二,向左右散开,露出后面的弓弩手。
“弓弩手——准备!”
八百弓弩手同时举弩。
宿元景眯起眼睛。他注意到,这些弩并非寻常军中所用的蹶张弩,而是样式更加精巧的腰张弩,弩臂上似乎还装着某种机括。
“放!”
嗡——
八百支弩箭破空而出,在空中划出弧线,齐齐落在两百步外的草靶区域。紧接着,弓弩手们迅速从腰间箭袋中取出第二支箭,上弦、举弩、发射,整个过程不过三息时间。
“连弩?”宿元景脱口而出。
宋江也看得愣住了。他虽知陆啸在操练兵马,却从未亲眼见过这般场景。
陆啸在高台上微微一笑,令旗再挥。
弓弩手方阵向两侧退去,工兵方阵上前。这三百工兵分成数队,一队扛着木板和木桩,迅速在场地中央搭建起一道简易木墙;另一队则推着几辆古怪的小车,车上装着木制的投石机模型;还有一队手持铁锹铁镐,竟在片刻间挖出一道浅壕。
“这是在演示攻城与守城作业。”陆啸不知何时已走到观礼台旁,向宿元景解释道,“工兵虽不直接厮杀,却是战场上不可或缺的力量。筑墙挖壕、架桥铺路、制造器械,皆赖此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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