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口的景象变得诡异而恐怖。原本稳定的白炽火焰此刻狂暴地吞吐、摇曳、变形,如同无数条被激怒的火蛇在疯狂舞动!火焰的核心依旧炽白刺眼,但边缘却夹杂着大片大片不祥的暗红色块,更有丝丝缕缕诡异而妖艳的蓝绿色火舌不时窜出、扭动、又迅速湮灭!那是矿石中蕴含的硫、砷等致命杂质在极致高温下被强行分解、燃烧、升华!空气中弥漫的硫磺恶臭浓度达到了顶点,混合着金属氧化物刺鼻的腥气以及炉壁耐火泥被极限烘烤发出的焦糊味,形成一股令人头晕目眩、肠胃翻江倒海的毒瘴!热浪滚滚,如同无形的熔岩之海,席卷着凹地的每一个角落,连远处山壁上稀疏的草木都仿佛在高温中萎蔫蜷缩。
金葵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在热浪风暴的中心。他的鬓角、额头、脖颈早已被汗水浸透,豆大的汗珠顺着坚毅如石刻般的下颌线不断滚落,滴在脚下滚烫的石地上,“嗤啦”一声化作转瞬即逝的白烟。他的嘴唇因脱水而干裂,渗出血丝。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刀锋,死死钉在炉口那变幻莫测、妖异狂舞的火焰上!所有的感官都被调动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鼓风节奏的每一丝变化,分辨着炉体嗡鸣声中细微的差异;鼻子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分析着空气中每一缕气味的成分和浓度变化;皮肤感受着热浪冲击的强度和方向;甚至脚下地面传来的微弱震动,都是炉膛内那场生死熔炼传递出的密码。他的心神如同一张绷紧到极限的弓弦,摒除了一切杂念,完全沉入对炉况的感知、计算和预判之中。时间仿佛被这恐怖的高温熔炉拉长了,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着所有人的神经。
炉体的嗡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如同巨兽濒死前的哀嚎!炉壁的橙黄色泽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某些薄弱的地方甚至开始透出令人心惊肉跳的、仿佛即将融化的炽白亮斑!炉体周围的空气扭曲得如同沸腾的水面,视线完全模糊。鼓风汉子们的喘息声已经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如同破旧皮革摩擦般的嘶哑抽气,每一次压下横杆,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散架。
就在所有人的神经绷紧到极限,濒临崩溃断裂的刹那——
金葵布满血丝的双眼猛地爆射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那光芒穿透了扭曲的空气,仿佛直接洞悉了炉膛深处的奥秘!他喉结滚动,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如同春雷乍破般的低吼炸响在每个人几乎麻木的耳畔:
“成了!!”
这声音如同神谕!瞬间吸引了所有濒死挣扎的目光!
炉口的景象,不知何时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狂暴吞吐、妖异变色的火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稳定到令人心悸的炽金之色!它不再狂躁地喷射,而是如同熔化的液态黄金在炉口静静流淌、燃烧,散发出一种内敛而磅礴的、仿佛能熔炼万物的神性光辉!喷涌的烟气变得稀薄无比,淡得只剩下几缕几乎透明的、袅袅上升的热浪!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硫磺恶臭和金属腥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厚重、纯粹、仿佛从大地最深处奔涌而出的、带着原始金属热力的气息!炉壁那令人心悸的嗡鸣声也低沉下去,变得均匀、沉稳、充满力量,如同一位沉睡的远古巨神,正发出均匀而有力的心跳——咚!咚!咚!
“铜水已成!准备出炉!!”
金葵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那是在地狱边缘挣扎归来后,狂喜与如释重负交织的洪流冲垮了钢铁意志堤防的瞬间流露!每一个字都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又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坚定力量!
这命令如同点燃了早已埋好的引信,瞬间引爆了整个冶炼场压抑到极限的、蓄势待发的力量!
“开流口!!”
金葵的声音拔高,如同出鞘的青铜剑锋,划破短暂的寂静,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
早已守候在炉体下方流口处的韩勾,猛地挺直了腰背!他赤红的脸颊上,汗水混着炭灰如同小溪般流淌,滴入早已被高温烘烤得滚烫的胸襟。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如同最专注的猎人盯住了猎物的致命弱点。他手中紧握着一根特制的长钎——这是用缴获的西岐戈矛杆部改造而成,顶端用湿冷的、掺了细沙的耐火泥厚厚包裹,前端则被打磨得异常尖锐。他深吸一口气,那灼热的空气仿佛点燃了他胸腔里的火焰!双臂肌肉如同钢索般瞬间绞紧,腰马合一,将全身的力量、所有的希望、以及这数月来积压的屈辱与渴望,尽数灌注于铁钎尖端!他瞄准了流口处那块被高温烘烤得如同岩石般坚硬、颜色暗红的特殊封泥中心点,如同一道蓄势已久的闪电,狠狠刺入!
“噗嗤——!!”
一声沉闷却异常清晰的破裂声!那坚逾岩石的封泥,在凝聚了全身精气神的铁钎下应声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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