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滚出去!”,如同淬毒的投枪,狠狠扎进聚义厅凝滞的空气。
厅外群匪的喧嚣汇成一片充满恐惧与怨恨的声浪,拍打着沉默的金葵和他身后按刀而立的锐金卫。温良脸上的兴奋早已褪尽,粗犷的面容上横肉抖动,眼神在激愤的喽啰和石雕般的金葵之间来回逡巡,一时竟失了方寸。
马善眉头紧锁,清澈的眼眸深处,仿佛有烛火在剧烈跳动,映照着厅内外的狂躁与冰冷。
疤脸见温良犹豫,更是气焰嚣张,上前一步,指着金葵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
“姓金的!兄弟们敬你是条汉子!可你带来的祸事太大!西岐死了几百号人,这仇结死了!下次来的就不是这点兵了!你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拍拍屁股还能跑,可咱们的家当、婆娘孩子都在这山上!总不能让大家伙儿跟着你一起陪葬吧?识相的,自己带着你的人走!别逼兄弟们动手!”
他身后的几个亲信也鼓噪起来,厅内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马善动了。
他无声无息地穿过人群,如同穿过喧嚣的溪流。他走到疤脸身后,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惯常的温和,伸手轻轻拍了拍疤脸的肩膀。
疤脸正唾沫横飞,骤然被拍肩,下意识地扭过头,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戾气和对二当家突然亲近的几分受宠若惊:
“二当家,您看这事……”
话音未落!
马善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化作一片令人心悸的冰寒!他右手闪电般从腰间布袍下抽出一柄尺余长的青铜短刀!刀身狭长,带着暗哑的幽光,如同毒蛇的獠牙!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犹豫,那柄短刀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猛地捅进了疤脸的左肋下!
“呃!”
疤脸身体剧震,所有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只剩下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低头看着没入肋下的刀柄,又艰难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马善近在咫尺、那双此刻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的眼睛。
马善手腕猛地一拧!刀身在体内残忍地搅动!
“噗!”
一股滚烫的鲜血从疤脸口中喷出,溅在马善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襟上,绽开刺目的猩红。疤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眼中光芒迅速黯淡,带着无尽的茫然和不解,如同被抽掉骨头的麻袋,缓缓地、沉重地扑倒在聚义厅冰冷夯实的泥地上。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浸湿了干燥的尘土。
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吞噬了所有的喧嚣!厅内厅外,数百双眼睛死死盯着地上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又惊恐地转向缓缓拔出短刀、任由血珠顺着刀尖滴落的马善。他那清癯文弱的形象在此刻轰然崩塌,只剩下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属于草莽枭雄的冷酷决绝!
金葵的瞳孔亦是猛地一缩。他虽知能在乱世山寨立足者绝非善类,却也未曾料到这位看似温和的二当家,下手竟是如此狠辣果决,毫无征兆!疤脸的死,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所有鼓噪的火焰。
“疤,疤脸哥!”
一个喽啰失声惊呼,声音颤抖。
马善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掏出一块素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短刀上的血迹,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谈论天气,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惊魂未定的人耳中:
“疤脸兄弟,以下犯上,煽动内乱,惑乱人心,按山寨铁律,当诛!念其往日微功,留其全尸。他在山上的老母妻小,由山寨公库供养终老。”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刚才那几个跟着疤脸鼓噪最凶的喽啰,
“至于你们几个……”
“二当家饶命!饶命啊!”
那几个喽啰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是疤脸哥!不,是疤脸!是他逼我们的!我们再也不敢了!”
厅外刚才还喊着“滚出去”的人群,此刻鸦雀无声,个个面如土色,下意识地往后缩,生怕被那双冰冷的眼睛盯上。几个机灵的山寨老人立刻上前,将那几人死死按在地上。
马善这才转向温良,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温良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声粗重的叹息,点了点头。
“诸位兄弟,”
马善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疤脸已死,旧事不提。今日聚众喧闹之事,就此揭过。但有些话,我马善,须与大家说个明白!”
他走到厅中,站在金葵身边,目光扫视全场:
“你们以为,今日之祸,全是三当家带来的吗?错了!大错特错!”
他声音陡然转厉,“山下小王庄王家,盘剥乡里,勾结西岐,输送粮秣军资,资敌叛国!其罪当诛!三当家杀之,是为民除害!何错之有?!”
“西岐兵屠戮无辜村民,血债累累,禽兽不如!此乃其本性凶残!看看山下!看看这千里赤地!苛政猛于虎,暴吏如豺狼!西岐更是磨刀霍霍,视我等如草芥!我们躲在这白龙山上,靠劫掠那些本就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就能长久吗?就能躲过兵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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