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尚未完全消融,乡间公路两旁的白杨树上挂着零星冰棱。车窗外,裹挟着雪沫的风拍打着玻璃,留下一道道白痕。张涛坐在金杯面包车的副驾位置,手中紧攥着云溪县卫生院的需求清单,纸上用钢笔清晰标注着“急缺B超机2台、X光机1台”,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五角星,这是院长上次打电话时特意叮嘱要重点标注的。
后座的汤姆脸色欠佳,他身着黑色羊绒大衣,却嫌车内暖气不足,不时将围巾往脖子里紧一紧。目光扫过车窗外的土坯房,眉头紧皱,嘟囔道:“张总,咱们这要去的地方,连像样的水泥路都没有,这种地方的卫生院,能买得起西门子的设备?”
驾驶座上的刘建军听到后,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转头笑着回应:“汤姆先生,您可别小瞧这乡下路。去年我送血压计来的时候,这路还是土路呢,今年县卫生局刚修了柏油,好走多了。再说云溪县卫生院,虽说房子旧了点,但医生都实在,老百姓信得过,订单从来不含糊。”
汤姆没有接话,从公文包里掏出银色保温杯,拧开喝了口咖啡,这是早上从沪城带来的速溶咖啡,在车里泡得有些凉了,他皱着眉又拧上盖子,心里还在嘀咕:这种穷乡僻壤,就算有需求,也付不起全款,到时候还得赊账,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
面包车拐过一个弯道,前方出现一片红砖墙建筑群。最前面平房的顶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云溪县清水镇卫生院”。门口空地上停着两辆自行车,车把上挂着菜篮子,里面装着刚买的白菜。张涛推开车门,一股带着煤炉烟火气的冷风扑面而来,远处传来卫生院诊室里的咳嗽声,以及护士喊“下一个”的响亮声音。
“张总!可算把你盼来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他个子不高,头发有些谢顶,胸前别着个褪色的工作证,上面写着“院长王建国”。他手里攥着个旧笔记本,钢笔别在耳朵上,看到张涛便伸手握手,掌心粗糙能感觉到老茧,“我早上还跟护士说,你们今天要是再不来,我就得打BP机催了。”
王院长的目光落在汤姆身上,愣了一下,又转头问张涛:“这位是?”
“这是沪城德信医疗的汤姆先生,想跟我一起了解乡镇卫生院的需求。”张涛介绍道。
汤姆伸出手,脸上带着敷衍的笑,王院长赶忙双手握住,热情地说:“汤姆先生!欢迎欢迎!沪城来的大老板吧?快进屋里暖和暖和,我刚让食堂烧了煤炉,屋里能烤手。”说着便往门诊楼里引,完全没注意到汤姆脸上一闪而过的嫌弃——王院长的白大褂袖口沾着点药渍,握手时还带着煤炉的烟火气。
门诊楼的走廊铺着水泥地,有些地方已经开裂,墙上贴着“预防感冒”的宣传画,边角卷了起来。王院长领着众人往放射科走去,路过诊室时,能看见里面的医生正用听诊器给老人看病,桌上放着个搪瓷盘,里面装着体温计和酒精棉片。
“就是这儿了!”王院长推开放射科的门,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房间里摆放着一台老旧的X光机,机身是银灰色的,外壳掉了好几块漆,露出里面的金属,机身上贴着张泛黄的标签,上面写着“1985年生产”,旁边的操作台上放着个旧算盘,还有一叠用回形针别着的检查单。
王院长指着X光机,语气中带着无奈:“汤姆先生,张总,你们瞧瞧这台机器,比我来卫生院的时间都长!去年冬天,因为这机器老是出故障,漏诊了3个病人,差点耽误了治疗。后来我跟张总打电话,张总说不仅给我们送新的X光机,还配鹏城厂的一次性耗材,我当天就把申请报给县卫生局了,就等着你们送货呢!”
汤姆走近机器,伸手摸了摸外壳,指尖能感觉到凹凸不平的掉漆处,他皱着眉问:“王院长,你们就不能买台新的?就算买不起进口的,国产的也比这台强吧?”
王院长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又塞了回去——卫生院规定上班不能抽烟,“汤姆先生,您不知道,我们去年的预算太低,哪有钱买新的X光机?要不是张总说能申请30%的补贴,再配上便宜又好用的耗材,我们连想都不敢想换机器。”
正说着,走廊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几个穿着深蓝色外套的男人簇拥着刘建军走过来,手里都攥着纸条。为首的是隔壁村的村医李大海,他看到王院长就喊道:“王院长!张总在这儿正好!我跟你说,上次从张总这儿订的注射器太好用了,推起来不费劲,老人都说不疼,这次我想多订500支,输液管也补300包,你给我加个急呗!”
“我也要订!” 旁边的村医跟着说,“我们村最近感冒的多,注射器用得快,我订 300 支,再要 200 包棉签!”
刘建军掏出个笔记本,钢笔在纸上快速写着,嘴里还念叨:“李大海500支注射器、300包输液管;赵建国300支注射器、200包棉签……你们别急,都记着呢,这批货下周就到,到时候我亲自给你们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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