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县的春阳刚爬过供销社的招牌,张涛家的八仙桌上就摆开了阵仗 —— 王曼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算得飞快,算珠碰撞声盖过了窗外的麻雀叫;张建国攥着银行保险柜钥匙,指节发白,时不时摸一把胸口,仿佛那里还揣着黄金存单;连黄雷都凑在旁边,手里捧着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他帮张涛跑腿攒的零花钱,眼睛瞪得溜圆。
“按今天市价八十六块一克算,四十块黄金就是三万四千四百块,扣除贷款十万的利息七千二,还剩二十六万六千八。” 王曼把算盘一推,笔尖在账本上画了个圈,“加上之前股市赚的六万八,现在咱们手里有三十四万四千八,够买三套商铺的首付了。”
张建国喉结动了动,伸手把钥匙往桌角挪了挪:“真要卖?昨天老周还说黄金能涨到九十块,再等等是不是能多赚点?” 他想起三年前把房产证押给银行时的心慌,现在要把 “金疙瘩” 变现,反而比当初更紧张 —— 这可是家里第一笔 “巨款”,万一出岔子,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
张涛心里暗笑,父亲这保守劲儿还是没改。他早从 “王小胖爸爸的来信”(其实是自己根据记忆写的)里确认,1995 年这波黄金牛市已经到顶,再等就要回调,当下正是变现的最好时机。他故意拿起桌上的 BP 机晃了晃 —— 这是去年赚了钱给父亲买的,楚江县事业单位里没几个人有 ——“爸,王小胖爸爸昨天用 BP 机呼我了,说深市的金价已经开始跌了,再不卖就亏了。你忘了上次股市,咱们要是等回调,六万八就变三万四了。”
这话戳中了张建国的软肋。上次股市回调,他半夜起来听收音机,差点把电池都听干了,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他咬了咬牙,把钥匙往张涛面前一推:“走!现在就去银行!卖了黄金就去看商铺,西城那三块地,咱们得抢在王坤前面拿下!”
王曼赶紧把账本收进樟木箱,又用红绸布把存折包了三层:“等等,我把钱包装上,银行人多眼杂,别让人盯上。” 她临出门前还不忘叮嘱黄雷,“看好家,别让刘建军进来瞎折腾,上次他把鸡笼放客厅,差点把你叔的公文包啄破。”
黄雷拍着胸脯保证:“婶放心!我把院门插好,他要是来,我就说你们去走亲戚了!” 话刚说完,院门外就传来 “咚咚咚” 的敲门声,刘建军的大嗓门穿透门板:“涛涛!我找到‘黄金替代品’了!比你那真黄金还亮!”
张涛赶紧给黄雷使了个眼色,黄雷会意,抄起墙角的扫帚就往门后躲。张建国打开门一看,刘建军扛着个豁口的铝盆,里面装着几块黄铜片,阳光一照,还真有点晃眼,他脸上沾着铜绿,军大衣的扣子都掉了一颗,活像刚从废品站爬出来。
“表哥,你这是…… 去挖铜矿了?” 张涛强忍着笑。
刘建军把铝盆往地上一放,掏出块黄铜片往张建国手里塞:“姑父你看!这是我在河边挖的‘假黄金’,比真的还重!王大爷说融化了能铸‘金元宝’,咱们不用卖真黄金,用这个就能换钱!” 他说着就掏出火柴,要烧黄铜片,“你看,烧了不变色,跟真黄金一样!”
张建国赶紧把黄铜片扔回盆里,生怕他把房子点了:“建军,这是黄铜,融化了也变不成黄金!你要是闲得慌,就去帮黄雷看摊,别在这儿瞎折腾。” 刘建军还想争辩,黄雷从门后跳出来,举着扫帚喊:“刘建军!我婶说不让你进来,你再闹我就用扫帚打你!” 刘建军吓得扛着铝盆就跑,跑出去几步还回头喊:“涛涛,卖黄金记得叫我!我帮你辨真假!”
看着他的背影,张建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这辈子跟‘黄金’杠上了。” 王曼笑着把钱包装进挎包:“行了,别管他了,再不去银行,人家该下班了。”
楚江县工商银行的柜台前挤满了人,穿中山装的干部、戴头巾的小贩、甚至还有扛着麻袋的粮农,都围着黄金窗口,嘴里念叨着 “变现”“涨价”。张涛一眼就看见人群里的王坤,他穿着件新的皮夹克,手里攥着个黑皮包,正跟柜台里的柜员说着什么,脸上满是得意。
“哟,这不是张科员吗?也来卖黄金?” 王坤瞥见张建国,故意提高声音,“我这五十块黄金,今天能变现四万三,够在西城买半套商铺了。你们家那点黄金,够不够付首付啊?”
张建国脸一红,刚要开口,张涛就抢在前面:“王老板这么有钱,怎么不买整套商铺?听说西城那三个商铺,房东要打包卖,单买半套,以后想扩建都没机会。” 他这话故意说给周围的人听,楚江县做生意的都知道王坤爱占小便宜,这么一说,果然有人开始议论:“就是,买半套算啥本事?”“听说王老板上次进假货,被工商查了,是不是没钱了?”
王坤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狠狠瞪了张涛一眼,转身就往 VIP 室走 —— 他托了关系,想走快速通道,没想到被个半大孩子噎得说不出话。张涛心里暗笑,这王坤也就这点能耐,跟前世一样,只会用 “炫富” 装门面,真遇到事就露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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