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 哐当 ——”
绿皮火车像条喘着粗气的老黄牛，在铁轨上慢悠悠地爬着。张涛缩在硬座角落，看着窗外倒退的白杨树，鼻子里满是煤烟味、汗味和脚臭混合的怪味。王曼把装着五千块现金的布袋塞进布腰圈，生怕被人偷去；张建国则攥着张皱巴巴的地图，手指在 “沪市” 两个字上戳来戳去，嘴里念叨：“还有十九站就到了，可别坐过了。”
“爸，你放心，到了站会广播的。” 张涛啃了口王曼煮的蛋，蛋黄噎得他直翻白眼。1990 年的绿皮火车没有空调，七月的天热得像蒸笼，他穿着小背心还是浑身冒油，心里却在盘算：再过三个月，这五千块就能变成五万，到时候先给家里装台电风扇，再买台黑白电视 —— 彩色的暂时不敢想，怕太扎眼。
王曼见他噎得难受，赶紧递过搪瓷缸：“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她掏出块手帕，擦了擦张涛额头上的汗，“早知道带点凉水，这火车上的水贵得离谱，一杯要五分钱。”
邻座的刘大叔闻言笑了：“大妹子，你们这是去沪市走亲戚啊？” 刘大叔是做服装生意的，包里塞满了牛仔裤样品，裤腿上还印着当时流行的 “喇叭花” 图案。
张建国赶紧直起身子：“不是走亲戚，是…… 是来办点事。” 他没好意思说买股票，怕被人当成投机倒把的。
张涛却抢着开口：“大叔，我们来买股票的！我听王小胖爸爸说，这玩意儿能赚钱！”
刘大叔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笑得直拍大腿：“小屁孩懂什么股票？那都是资本家玩的把戏！我上次去深市，见有人买股票赔得哭，连裤子都快当了！”
张涛故意皱着眉头：“可王小胖爸爸说，国家都允许了，还登报纸了呢！大叔你卖牛仔裤，要是卖不掉怎么办呀？”
这话把刘大叔问住了，他愣了愣，又笑了：“你这小孩嘴还挺厉害！行，要是你们真赚了钱，回来给大叔报个喜，我也跟着试试。”
火车摇摇晃晃走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抵达沪市火车站。刚下火车，张涛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 虽然比不上 2025 年的繁华，但比楚江县热闹多了：自行车流像潮水一样涌过路口，路边的商店挂着 “沪市第一食品商店”“申城服装店” 的招牌，还有卖冰棍的小贩推着自行车，吆喝声此起彼伏。
张建国攥紧地图，又问了“三百个”路人，才找到去 “沪市证券代办点” 的路。他们终于找到代办点 —— 那是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子，门口挂着 “沪市证券代办点” 的木牌，里面挤满了人，吵得像菜市场。一个穿白衬衫的工作人员正拿着喇叭喊：“大家别挤，按顺序来！开户需要身份证、户口本，还要填申请表！”
张建国拉着王曼挤进去，刚想问怎么开户，那工作人员瞥了他们一眼，不耐烦地说：“外地来的吧？开户最少要一千块，还要有单位介绍信，你们有吗？”
张建国赶紧掏出户口本：“同志，我们有户口本，也有钱，就是没介绍信……”
“没介绍信开不了！” 工作人员打断他，转身去招呼旁边穿西装的男人，“这位先生，您要开多少户？我们这儿可以优先办理大客户。”
张涛一看这情况，赶紧拉了拉工作人员的衣角：“叔叔，我听王小胖爸爸说，现在个人开户不用介绍信了，还能买‘飞乐音响’的股票，对吧？”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张涛：“你知道飞乐音响？”
“当然知道！” 张涛故意摆出老成的样子，“还有‘真空电子’‘申华电工’，王小胖爸爸说这些股票以后都能涨！叔叔，你要是不给我们开户，我们就去别的代办点了，我听说西边还有一家呢！”
这话还真把工作人员唬住了 —— 当时沪市的代办点确实不多，竞争还挺激烈。他上下打量了张建国夫妇一番，又看了看张涛，终于松了口：“行吧，没介绍信也能开，不过要填个保证书，保证资金来源合法。”
正说着，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走了过来，拍了拍张建国的肩膀：“同志，你们是楚江县来的吧？我是黄雷他哥的朋友，叫我王师傅就行。”
张建国又惊又喜：“您就是王师傅？我总算见到你了，太感谢您了，我们找代办点找了半天，还差点闯了祸。”
王师傅笑了笑：“没事，我也是刚到。你们要开户买股票？我跟这儿的李经理熟，我帮你们说说，能快点办理。”
有了王师傅帮忙，开户手续办得很顺利。李经理拿着张涛家的户口本，又看了看五千块现金，忍不住问：“你们真要把五千块全买股票？这可不是小数目，万一赔了怎么办？”
张涛抢着说：“李叔叔，我们不赔！王小胖爸爸说，现在买了放三个月，肯定能涨十倍！到时候我给你带楚江县的特产，有酱板鸭、松花蛋，可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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