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看向走廊尽头医疗中心的方向,眼神柔和了一瞬:“他不是武器,罗骁。他是我们的同伴,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战斗。”她顿了顿,“伤害确实有,但王老在控制。而且,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罗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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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养花园里,黄昏的阳光将影子拉得很长。
应天戚在苏澈的搀扶下,慢慢走着。经过近两周的恢复和定向训练,他的体力有了一些提升,已经可以不用轮椅,在平坦路面上走一小段。
“专项小组的进展,王老都告诉我了。”应天戚说。他现在被允许接触部分非核心情报,以帮助他更好地理解自己感知到的信息背景。
“你觉得,‘容器’会是什么样?”苏澈问。
应天戚停下脚步,看着一丛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的白色花朵。他进入一种浅层的“映照”状态——不需要深度沉浸,只是将感知轻轻铺开。
“不是‘什么样’……”他斟酌着词语,“更像是一种……‘状态’。极度痛苦,或者极度空虚……内心有一个巨大的、需要被填满的‘洞’。‘海渊之眼’感知到的那种冰冷意志……它在寻找的,或许就是这种‘空洞’的回声。”
一个内心充满空洞的人,才可能接纳外来的、充满恶意的填充物。
苏澈理解了他的意思:“所以重点不是寻找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而是寻找那些处于精神崩溃边缘,或者经历过重大失去,内心出现无法弥补缺憾的个体?”
“可能。”应天戚不确定,“‘映照’给出的不是答案,只是……感觉。”
“感觉已经很宝贵了。”苏澈扶着他继续往前走,“至少给了我们一个筛查的方向。”
走到花园中央的小亭子,两人坐下休息。远处,基地的灯光逐一亮起,如同蛰伏在群山中的巨兽睁开了眼睛。
“苏澈。”应天戚忽然开口。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窗’真的打开了。而我……我现在的状态,还能做什么?”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苏澈能听出下面深藏的无力和挣扎。一个曾经的守护者,如今连行走都需要搀扶,这种落差足以摧毁任何人。
苏澈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远处逐渐沉入山峦背后的最后一缕夕阳,缓缓说道:“天戚,你知道为什么王老坚持让你进行‘映照’训练,而不是急着让你恢复战斗能力吗?”
应天戚看着她。
“因为这个世界需要的,不仅仅是挥向敌人的刀。”苏澈转回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在‘余烬纪元’,暗处的威胁往往比明处的敌人更致命。我们需要能提前听到风声的耳朵,需要能看穿迷雾的眼睛,需要能在无声处感知暗涌的心。”
“你失去了烈日,但得到了镜子。或许这面镜子破碎不堪,但它映照出的世界,是其他人永远看不到的维度。”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依旧没什么力气的手腕,不是搀扶,而是一种传递力量的姿势,“你觉得,在即将到来的、可能与‘王冠之主’有关的阴影博弈中,是一把锋利的刀更重要,还是一面能提前映照出阴影轮廓的镜子更重要?”
应天戚愣住了。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自己的价值。一直以来,他都被困在“失去力量”的失落中。
“你在用自己的方式战斗,天戚。”苏澈的声音柔和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而且,你打的是一场至关重要的前哨战。没有你的预警,我们甚至不知道‘海渊之眼’和那些随机波动的存在,更不会将注意力投向那些内心可能出现‘空洞’的潜在‘容器’。”
“所以,别问自己能做什么。”她松开手,站起身,望向已经繁星初现的夜空,“你已经在做了。而且,做得很好。”
晚风拂过花园,带来草木的清香。应天戚坐在亭中,久久没有言语。苏澈的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他心中某个一直紧闭的、充满自我质疑的囚笼。
他依旧虚弱,依旧破碎,依旧无法凝聚起曾经那股焚尽一切的不屈意志。
但或许,正如苏澈所说,破碎本身,就是一种新的武器。一面破碎的镜子,固然映照不出完整的影像,却能折射出更多角度的光,揭示那些完整镜面永远无法察觉的、存在于裂缝之间的隐秘。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而略显消瘦的手指。然后,他再次进入那种浅层的“映照”状态,但这一次,对象是他自己。
他不再试图观想那轮破碎的烈日,也不再为意志壁垒的裂痕而焦虑。他只是平静地、如同观察外物一般,观察着自己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和布满裂痕的意识“镜面”。
他“看”到了那些裂痕的走向,感知到了意识深处那点暗赤金色火星微弱但稳定的搏动,也感觉到了胸口标记那内敛的温热中,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在缓慢适应他当前状态的“调整”。
他没有得到力量,也没有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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