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窗台时，线团猫正蹲在薰衣草花盆上打盹，尾巴垂下来扫着薄荷叶，惹得蜗牛在陶瓷碗里慢吞吞地转了个圈。林夏把勾了一半的小熊肚子往小于面前推：“你看这针脚歪的，快拆了重勾。”
小于的指尖在毛线上打了个结，结头比昨天的更歪：“这样才独一无二嘛。”他突然往她手心塞了个东西——是枚银色的小铃铛，铃铛上刻着朵桂花，是昨天逛影视城饰品店时买的，当时林夏说“挂在猫项圈上肯定好听”。
“给线团戴的？”她捏着铃铛晃了晃，清脆的响声惊得线团猫竖起耳朵，从花盆上跳下来，往小于怀里钻。
“先给小熊戴，”他抢过铃铛往毛线熊脖子上缝，针脚歪歪扭扭像条小蛇，“等勾完了再给线团做个项圈。”
去毛线店的路上，线团猫蹲在自行车前筐里，脖子上临时系着根红绳，绳尾拴着那枚银铃铛。路过早点摊时，老板娘笑着往猫筐里塞了个肉包：“这猫真俊，跟你们俩一样般配。”
林夏的耳尖突然发烫，伸手在小于腰上拧了下，自行车晃了晃，铃铛叮当作响，像在替线团猫讨饶。
毛线店藏在老巷深处，木门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时光线轴”。推开门的瞬间，毛线的香气扑面而来——有羊毛的暖，棉线的软，还有丝线的凉，混在一起像团温柔的云。
店主是位戴老花镜的老奶奶，正坐在窗边勾披肩，银灰色的线在她手里转着圈，像条会跳舞的蛇。“小姑娘又来啦？”老奶奶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笑成了月牙，“上次你说要勾薰衣草香囊，线够不够？”
林夏突然想起大学时来买线的日子，也是这样的春日，她抱着汉服裙摆在柜台前转，老奶奶说“这料子配紫色线最好看”。原来有些相遇，早就藏在了时光里。
小于指着货架最上层的紫色线团：“要那个，颜色跟她阳台的薰衣草一样。”他的指尖在毛线团上敲了敲，突然拽了拽林夏的袖子，“你看那团绿的，像不像线团猫的眼睛？”
货架角落的绿色线团泛着点蓝，像浸在水里的树叶。林夏刚要伸手拿，线团突然滚下来，撞在旁边的黄色线团上，两团线缠在一起，像朵没开好的向日葵。
“这是缘分，”老奶奶笑着帮忙解开线团，“绿的勾叶子，黄的勾花，正好配一对。”
挑线时，林夏发现柜台下的玻璃罐里摆着些旧线轴，轴上的线都快褪成白色了，却绕得整整齐齐。“这是我年轻时勾的，”老奶奶拿起个缠着蓝色线的轴，“给我家老头子勾毛衣剩的，他总说这颜色像他年轻时穿的工装。”
小于突然指着线轴上的标签，上面用铅笔写着“1987.3.15”：“跟我爸妈结婚同年。”
老奶奶的眼睛亮了：“那可真巧，说不定这线还见过你们呢。”她突然往林夏手里塞了个小纸包，“这是去年收的薰衣草干花，给你们装香囊用，比买的香。”
纸包上画着朵歪歪扭扭的花，像极了小于勾的桂花。林夏捏着纸包，指尖沾着点细碎的紫，像握着把春天的星星。
付钱时，小于的目光落在墙上的老照片上。照片里的年轻姑娘站在毛线店门口，手里举着件刚勾好的毛衣，毛衣胸前绣着只歪眼睛的小熊——跟张阿姨给的那件深蓝色毛衣上的小熊，简直一模一样。
“那是我年轻时，”老奶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当时刚学勾毛衣，把小熊眼睛绣歪了，我家老头子笑了我大半辈子。”
林夏突然想起那封藏在毛衣里的信，想起信里那句“能喜欢他的姑娘一定是温柔的人”。原来有些温柔，真的会穿过时光，落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像毛线一样，悄悄织成一张网。
离开毛线店时，线团猫的项圈上多了串毛线球，红的、黄的、紫的，都是老奶奶给的零线头。自行车驶过老巷时，铃铛声混着毛线球的碰撞声，像支没谱的歌。
“你说，”林夏突然开口，风把她的声音吹得有点散，“我们老了会不会也像老奶奶一样，守着家毛线店？”
小于蹬自行车的脚顿了顿，铃铛又响了：“会，到时候我们在门口摆两盆薰衣草，让线团的子孙后代蹲在花盆上打盹。”他突然往她腰上挠了下，“还要勾件大毛衣，把你裹成个小熊。”
林夏笑着躲，怀里的毛线团滚到车筐里，线团猫立刻扑过去，抱着线团打了个滚，铃铛叮叮当当地响，惊飞了枝头的麻雀。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们身上，像撒了把金粉，把毛线的香气、猫的呼噜声、还有没说出口的期盼，都裹成了团暖暖的光。
回到家时，阳台的薰衣草又长高了些，新叶卷着边，像只攥紧的小拳头。小于把新毛线团摆在窗台上，紫色的挨着花盆，绿色的靠着薄荷，黄色的滚到线团猫脚边，像颗会发光的小太阳。
林夏拆开老奶奶给的纸包，薰衣草的香气漫开来，比阳台上的新芽更浓郁。她突然抓起银棒针，往小于手心里塞：“现在就勾香囊吧，赶在开花前勾完。”
线团猫蹲在旁边，尾巴尖一下下扫着他们的手背，像在打拍子。银棒针在两人手里转着圈，偶尔戳到对方的指尖，惹得一阵轻笑。紫色的线渐渐勾出个小小的袋口，袋口边缘歪歪扭扭的，却比任何完美的针脚都动人。
午后的阳光落在未完成的香囊上，像层薄纱。林夏看着小于认真的侧脸，看着他手背上那道被玻璃划破的伤口，看着伤口上那只歪眼睛的小熊创可贴，突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样——有个人愿意陪你勾完只歪眼睛的小熊，愿意陪你守着盆没开花的薰衣草，愿意把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都用毛线一针一线，织进往后的日子里。
而她要做的，不过是握住他的手，让银棒针继续转下去，让薰衣草继续长下去，让那些未完的故事，在阳光里，在花香中，慢慢变成最温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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