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的气氛,随着周朝龙这番话,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陈建国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才缓缓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他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细嚼慢咽,似乎在品味菜肴,又似乎在消化周朝龙话里的深层含义。
李为民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他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周朝龙,又看了一眼故作镇定的陈建国,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周朝龙的话,看似是在分析局势,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在陈建国和李为民的心上。
“周镇长分析得有道理。”陈建国放下筷子,重新挤出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张磊的问题确实很严重,县里震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这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周朝龙,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不过,要说因为他一个人,就对我们整个石子镇的班子进行大调整,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毕竟,我们镇这几年的发展,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嘛。”
周朝龙闻言,心中暗笑。
陈建国这是在抱有幻想,试图将张磊的案子和整个石子镇班子切割开来。
他拿起茶壶,分别给陈建国和李为民面前的茶杯续上水,动作不疾不徐,声音平稳地说道:“陈书记,话不能这么说。”
“张磊不是普通干部,他是镇党委委员、副镇长,是班子里的重要成员。”
“他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县委领导怎么可能不考虑班子建设和干部监管的问题?”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而是我们整个石子镇领导班子失察的责任。”
“失察?”陈建国眉头一皱,这两个字刺得他很不舒服。
“对,就是失察。”周朝龙毫不退让,迎着陈建国的目光,继续说道:“县委领导肯定会想,为什么张磊在石子镇这么多年,胡作非为,我们这些天天在一起工作的同事、领导,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或者说,发现了却没有及时制止和上报?”
“这说明我们的班子内部,存在着很严重的问题。”
“从这个角度出发,对班子进行调整,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周朝龙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直接堵死了陈建国所有的侥幸心理。
李为民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他偷偷观察着陈建国的脸色,只见老书记的脸皮抽动了两下,眼神里的焦躁一闪而过。
“那……依周镇长看,这次调整会动到谁?”李为民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个问题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周朝龙放下茶壶,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姿态显得十分放松。
“这我就说不准了,我毕竟刚来,对镇里的情况和县里的考量都不够了解。”他先是谦虚了一句,随即又话锋一转,“不过,要我猜的话,我们三个人都有可能被调整。”
“我们三个?”李为民的声调都变了。
“对。”周朝龙点点头,目光在陈建国和李为民脸上一一扫过,“陈书记是班子的班长,负有主要领导责任。”
“李镇长是政府的一把手,张磊是你的副手,你负有直接领导责任。”
“而我,虽然刚来,但毕竟是新来的副镇长,县委为了平衡或者布局,把我调到其他岗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把自己也摘了出去,显得极为客观。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当然,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各部门的负责人会有大的变动。”
“毕竟我们三个,一个是镇委书记,一个是镇长,一个是新来的副镇长,同时动我们的概率不是太大。”
“但凡事无绝对,县委领导的决心,我们谁也揣测不透。”
听完周朝龙这一大通分析,陈建国脸上的笑容依旧挂着,但心里那股火气却蹭蹭往上冒。
说了半天,全是车轱辘话!
这些所谓的分析,他自己难道想不到吗?
周朝龙这小子,比李为民还要滑头,还要敷衍!
说了等于没说,没有一句是有用的,纯粹就是在那里摆事实,讲道理,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想从他嘴里套出一点关于安志平书记的真实想法,简直比登天还难。
陈建国心里恼火,但也无可奈何。
他知道,自己以前没少给这个年轻人使绊子,从周朝龙上任第一天起,他就联合张磊,明里暗里地架空他,想让他知难而退。
现在倒好,风水轮流转,自己有求于人了,人家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还指望他真心帮忙?
可是,不求他又能求谁呢?
眼看着退休的日子越来越近,临了临了却可能因为张磊这个蠢货,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陈建国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放下老脸,把话挑明了。
“为民,朝龙啊。”陈建国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沧桑和恳切,他端起酒杯,对着两人示意了一下,“今天请你们来,没有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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