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的尽头不是出口,而是一只张开的巨兽喉管。
潮湿的风裹挟着浓重的霉菌味扑面而来——那气味像陈年棉絮泡在冷水中发酵,又混着铁锈与腐叶的腥甜,钻进鼻腔后久久不散,舌根泛起微苦。
手电筒的光柱在这里被无限吞噬,李炎只能凭借左眼的微光看清眼前的景象——这是一处被掏空的天然溶洞,顶部倒悬着无数散发着幽绿荧光的菌丝,像极了某种深海生物的触须,正随着气流缓慢蠕动;细听之下,是千万根纤毛刮擦岩壁的窸窣声,轻得如同耳道深处的幻听。
而在溶洞中央那块突兀隆起的黑色岩石上,漂浮着一具半透明的菱形舱体。
李炎的瞳孔猛地收缩。
舱体内充满了淡黄色的营养液,泛着一层薄薄的油膜光泽,林小雅像个破碎的玩偶悬浮其中——液体表面浮着细微气泡,破裂时散发出微弱的、类似臭氧与福尔马林混合的冷冽气息。
数百根细如发丝的神经线刺入她的后脑、脊椎和四肢关节,随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那些线条就会闪过一道刺目的红光;李炎甚至能感到自己颈侧血管随那红光明灭而微微搏动,仿佛被同一台机器同步计时。
她没死,但比死更惨。她是这座庞大地下网络的活体CPU。
系统面板突兀地在视网膜上弹开,红色的边框带着一种诱导性的急促:
【检测到‘原型容器’生命波动。】
【是否启动‘记忆锚定卡’进行强制唤醒?注:此操作不可逆。】
李炎的手指已经抬起,指尖触碰到那行“是”的选项——
指尖下,面板边缘泛起细微涟漪,像水纹般扩散开一圈幽蓝冷光——这不对劲。
李炎的瞳孔骤然收缩:系统从不发光。
更糟的是,那声“别信它”……喉结震动的频率、气流擦过齿缝的嘶声,和三年前高晴烟推开他挡下子弹前最后一秒的呼吸完全一致——那声音贴着耳廓钻进来,带着温热湿气,震得鼓膜微微发痒。
身体比思维更快:向右滚翻。
“别信它。”
声音就在耳边,带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沙哑频率,甚至连那种长期吸烟导致的喉音震颤都分毫不差。
李炎没有任何迟疑,身体本能地向右侧滚翻,同时手中的磁爆弹向后甩出。
没有爆炸。
磁爆弹被一只手稳稳接住。
李炎半跪在地,抬头。
面前是一块巨大的、表面光滑如镜的黑曜石岩壁。
岩壁里倒映着他狼狈的身影——满身泥泞,眼底青黑,额角蹭破处渗出的血珠正缓缓滑落,在镜中拖出一道猩红轨迹。
但下一秒,那个“倒影”迈出了一条腿。
像水银流过地面,那个人影从石头里走了出来。
同样的警服,同样的双瞳,甚至连李炎刚才滚翻时蹭破的衣角都完美复刻——布料纤维的走向、泥渍的深浅,分毫不差。
唯一的区别是眼神。
那双眼睛里没有疲惫,只有一种类似精密仪器运算时的冰冷定格,连眨眼的间隔都精确如钟表齿轮咬合。
“我是你三天前的记忆残片。”
冒牌货把玩着手里的磁爆弹,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弧度,“唐门从回溯仪的碎片里提取了我。只要杀了你这个因为情感而犹豫不决的本体,我就能在这个世界拥有实体。”
话音未落,风声已至——那是拳锋撕裂空气的尖啸,裹着岩粉与汗味直扑面门。
两人同时启动。
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
李炎一拳轰向对方的咽喉,对方却像是早就预知了他的轨迹,侧头、沉肩,一记肘击狠狠撞在李炎的肋骨上。
“咔嚓。”
骨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像枯枝被踩断,紧接着是钝痛炸开,顺着脊椎一路烧到后槽牙,让他眼前发黑、耳中嗡鸣不止。
李炎痛哼一声,借力后撤,左眼金芒暴涨,视野里所有物体都浮现出半透明的镜像轮廓——包括他自己正抬起的拳头、对方肘部肌肉绷紧的瞬间、甚至岩壁上菌丝蠕动的倒影……万千影像叠压,眩晕感如潮水涌来。
“没用的。”冒牌货紧追不舍,膝盖顶向李炎的小腹,“你的战术逻辑,哪怕是下意识的肌肉反应,都在我的数据库里。你在和自己打架,而我,没有痛觉。”
拳风密集如雨。
李炎处于绝对的下风,每一次格挡都震得手臂发麻,虎口裂开,温热的血顺着小臂蜿蜒而下,滴在岩地上发出“滋”的轻响,蒸腾起一缕微不可察的焦糊味。
这个复制体太完美了。
它剔除了一切恐惧、犹豫和道德束缚,是一台纯粹的杀戮机器。
“这就是你的极限吗?”冒牌货掐住李炎的脖子,将他狠狠掼在岩壁上——后脑撞上黑曜石的刹那,一股尖锐的震荡顺着颅骨炸开,牙齿咯咯打颤,舌尖尝到浓重的铁锈味。
李炎被扼住咽喉,窒息感让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耳鸣声越来越响,像无数蜂群在颅内振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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