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裂,倒影四分五裂。
可就在碎片之中,每一张他的脸,都张着嘴,无声呐喊。
碎裂的玻璃如冰晶四溅,韩警督的手掌鲜血淋漓,却仍死死攥着镜框边缘。
每一块碎片都映出他扭曲的脸——不,不是脸。
是无数个他,张着嘴,无声嘶吼,眼眶深陷,仿佛灵魂正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一寸寸剥离。
他喘息着跪倒在地,冷汗浸透衬衫。
办公室内一片狼藉,墙上所有镜子都被砸得粉碎,连门后那面小化妆镜也没能幸免。
可即便如此,那些倒影的呐喊依旧在他脑海中回荡,挥之不去,像是一段嵌入神经的循环音频。
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目光猛然扫向书柜深处——那个从未上锁的抽屉。
他颤抖着拉开它,取出一本深褐色皮质日记本。
封面无字,只有一道细小划痕,像是用指甲刻下的年份:2013。
那是“乌托邦”项目正式启动的年份。
他翻到三个月前的记录,起初一切正常。
笔迹是他熟悉的自己:工整、冷静、略带压抑的克制。
可从某一天开始——准确地说,是从林小雅案重启调查的第七天起——字迹变了。
依旧是他的手写风格,但笔锋更锐利,转折处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弧度,像是另一个人在模仿他,又在悄然取代他。
他逐页翻看,心跳越来越快。
两种笔迹交替出现,如同两个意识在同一具躯壳中轮班值守。
而每当“第二种笔迹”出现时,内容总是围绕着一句话反复书写:
零号实验对象的数据必须封存。
他的呼吸骤然停滞。
三年前的那个凌晨……那个他醒来时满手墨迹与血污的清晨……法医报告说死者指甲里有他的皮肤组织,但他坚称自己清白。
当时所有人都相信了他,因为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警督,一个执法者,怎会沦为杀人工具?
可现在他终于明白——他不是凶手。
他是被操控的凶器。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尖锐刺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炸开。
他僵住,盯着那部老式座机。铃声持续不断,像是某种催促。
终于,他伸手按下接听键。
没有忙音,没有杂音。
只有一个低沉、机械的声音,经过多重变调处理,听不出性别,也辨不清来源:
“你想知道你是审讯者,还是被审讯的那个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栋大楼的灯光忽明忽暗。
空调停止运转,走廊尽头传来电梯缓缓上升的嗡鸣。
韩警督猛地站起身,撞翻了桌椅。
他抓起外套冲出门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出去,找到证据,揭穿他们——哪怕这意味着自毁前程。
中午十二点,阳光洒落在天元街中央的巨大广告屏上。
人群早已围拢,手机高举,直播镜头对准舞台中央。
李炎站在那里,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嘴角挂着惯常的懒散笑意,仿佛刚才引爆全城舆论的人不是他。
高晴烟立于他身侧,右眼义眼幽光微闪,像是在接收某种不可见的信号流。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大屏幕亮起,一段视频开始播放——《静默计划全纪实》最终版。
画面中,是乌托邦十年来秘密进行的情感操控实验档案:脑波同步率、记忆覆盖频率、情绪诱导模型……一项项冰冷的数据背后,是一个个被篡改人生的普通人。
林小雅不存在;“雨夜屠夫”案的真凶其实是警方内部的心理干预专家;甚至连当年李炎亲手执行死刑的连环杀手,也只是被植入犯罪人格的试验体。
“没有杀人病毒。”李炎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四周,“只有被精心编排的死亡叙事。他们让我们相信有人死了,于是我们就‘看见’了死亡。他们让我们感到愧疚,于是我们就成了共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
“真正该被隔离的,从来不是所谓的感染者。”
“而是那些——给活人贴封条的人。”
话音未落,远处警笛轰鸣,红蓝光芒撕裂街道。
三辆特警车疾驰而来,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武装人员迅速列队,枪口朝天,封锁现场。
人群骚动。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怔住。
从第一辆车上走下来的,正是韩警督。
他摘下警帽,双手高举,步伐沉重地走向李炎。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未佩戴配枪的空枪套。
“我申请保护性羁押。”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要交代一切——关于‘乌托邦’,关于零号实验对象,关于……我是如何成为他们的眼睛和手的。”
李炎看着他,眼中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也是反击的起点。
夜幕降临,地下湖。
湖水漆黑如墨,倒映着洞顶稀疏的荧光苔藓,宛如星河坠落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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