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惨白灯光,像是凝固的尸液,泼洒在李炎苍白而恍惚的脸上。
他手腕上的金属铐泛着冰冷的寒光,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伴随着锁链空洞的撞击声。
他的嘴唇干裂,瞳孔涣散,只是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几句破碎的话语:“我不是07号……我是0号……我是……失败品。”
对面的审讯员笔尖在记录本上烦躁地划着,眉心紧锁。
他无法理解,这个几天前还冷静得像一块寒冰的男人,为何会突然崩溃成这副模样。
他更不会知道,在他身后那片深不见底的单向玻璃背后,两双眼睛正像鹰隼般锐利地审视着这一切。
“他的精神屏障,已经彻底破裂了。”张教授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高先生,现在是最佳时机。可以接入‘轮回回廊’,彻底重塑他的认知。”
高振海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如渊。
他们沉浸在计划即将成功的喜悦中,完全没有察觉到,李炎手腕上那副特制手铐的内侧,一枚比米粒还小的异能追踪器正无声地工作着,将这里的每一丝声音、每一个字,都实时转译成数据流,跨越城市的钢筋水泥,传送至一个名为“工匠坊”的秘密基地。
幽暗的房间里,只有屏幕的光芒照亮了高晴烟那张精致得毫无瑕疵的脸。
她盯着屏幕上显示的波形图,听着父亲和张教授的对话,眼神古井无波。
她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一行指令无声发出。
随即,她对着微型通讯器,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冰冷地下令:“放他进去。”
夜色如墨,青龙山赛车场早已停止了白日的喧嚣,沉寂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但在它地下的第三层,却是一个戒备森严的白色世界。
李炎被两名沉默的特工带入一间全封闭的圆形舱室。
舱室中央,头顶上方,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环形仪器,无数精密的线路和闪烁的指示灯交织成一张科技的蛛网。
这,就是“轮回回廊”,乌托邦最核心的洗脑装置,据说能直接探入实验体最深层的记忆之海,将一切不该存在的“杂质”彻底清洗。
一管淡蓝色的镇静剂被注入李炎的静脉,冰冷的液体顺着血管蔓延,四肢的力气被迅速抽离。
他被固定在冰冷的平台上,眼皮越来越沉重。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张教授站在舱外,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脸上,竟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与惋惜。
“你本该是我们最完美的作品……”张教授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模糊不清,“可惜,你有了心。”
机器轰然启动,刺眼的强光瞬间吞噬了一切。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被数据洪流彻底冲垮的瞬间,李炎在心底默念早已演练过千百遍的指令:【命运锚点,标记启动】。
刹那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清晰无比的画面——暴雨的街头,高晴烟踮起脚尖,那个冰冷又带着一丝颤抖的吻。
那一瞬间唇瓣相触的温度,那混杂着雨水与她身上独特香气的味道,如同在汹涌黑海中升起的一座灯塔,成了他抵抗这场精神风暴的唯一支点。
虚拟空间是一片混沌的海洋,无数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如星辰般在李炎身边飞速掠过。
他看到了校园幽灵案那条阴森的走廊,听到了雨夜屠夫行凶时巷口传来的凄厉惨叫,甚至重新感受到了妹妹李薇被绑架时,那间废弃仓库里弥漫的绝望与血腥……
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画面的角落,都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在对他低语,那声音充满了诱惑与威严:“接受吧,李炎。忘记那些无谓的挣扎。你是我们亲手创造的神,你将引领人类走向新生。”
他的意识在无数次的回溯中开始疲惫,开始动摇。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抵抗,沉沦于那神性的召唤时,一道璀璨的金光毫无征兆地划破了这片精神的黑暗。
高晴烟的声音,清冷而坚定,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你说过,味道是不会骗人的。”
话音未落,一股浓烈而熟悉的香气——不,是臭气——扑面而来。
那是童年时,老城区巷口那家臭豆腐摊的味道。
饥肠辘辘的午后,他攥着几枚硬币,满心欢喜地等待着。
那个味道,是贫瘠童年里最温暖的慰藉。
就是这股味道,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瞬间刺穿了所有虚假的幻象。
李炎猛然清醒!
他非但没有被记忆洪流吞噬,反而凭借着“命运锚点”的定位,反客为主,如同一名顶级的黑客,逆向入侵了“轮回回廊”的系统核心。
他在庞杂的记忆流中,精准地截取、剪辑,然后植入了一段精心伪造的影像:画面中,他自己双膝跪地,眼神狂热而顺从,对着虚空高呼:“我愿效忠乌托邦,献上一切!”
控制中心,张教授紧盯着屏幕上反馈回来的数据流,当看到那段伪造的影像时,他激动得浑身颤抖,一把抓住高振海的手臂:“成功了!高先生,成功了!第零次轮回重启成功!0号……他终于回归了我们预设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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