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空间站那宛如会行走的星辰,在苏诺的心湖里投下了一枚久久荡漾的涟漪。它让“宇宙”、“探索”这些宏大的词语,骤然变得可感可触,也让实验室里日复一日的文献阅读、数据清洗,被赋予了更清晰的意义——它们是通往那片深空的一块块砖石。她将这份震撼和随之而来的动力投入了工作,在陈老师课题组的例会上,她开始能提出一些稍微深入的问题,虽然稚嫩,却显示出她正在努力消化和思考,赢得了师兄师姐善意的鼓励和陈老师微微颔首的认可。
与此同时,瑞丞的科研启蒙项目也进入了关键的数据分析阶段。他选择的课题涉及复杂的数值模拟,对编程和数学功底要求极高。有好几次,苏诺深夜接到他略带焦躁的电话,背景音是机房服务器低沉的嗡鸣。
“这个边界条件总是处理不好,迭代发散……”他的声音透着疲惫。
苏诺对具体的物理模型一知半解,但她能听懂他话语里的挫败。她不再只是说“加油”,而是尝试引导:“你之前提到的那篇参考文献里,附录的算法流程图,你对照着一步步检查过代码实现吗?或者,有没有可能是初始参数设置得过于极端了?”
有时,仅仅是换个角度提问,或者提醒他回归最基础的步骤,就能让卡住的思路松动。更多时候,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在他宣泄完 frustration 后,轻轻说一句:“休息十分钟,喝口水。你已经离答案很近了。”
这种跨越校园、依托于专业理解和情感支持的“远程协作”,成了他们大一下学期独特的相处模式。身体的距离,似乎并未拉开心灵的距离,反而让每一次短暂相聚的时光更加珍贵。他们不再仅仅是分享生活趣事和情绪波动的恋人,更是彼此学术道路上可以倾诉困境、提供不同视角的同行者。
五月,校运动会期间的一个长周末,瑞丞终于从繁重的项目中暂时抽身,来苏诺的学校看她。春风和煦,校园里的樱花开了又谢,空气里浮动着草木生长的气息。他们没有安排特别的行程,只是像普通校园情侣一样,牵着手在湖边长椅晒太阳,在食堂尝试新出的菜品,在图书馆各自看书,偶尔抬头交换一个眼神。
傍晚,他们散步到学校后山一个僻静的小山坡。这里地势稍高,能望见远处城市的轮廓线在暮色中渐次亮起灯火。
“下学期,我们基地班有去欧洲CERN(欧洲核子研究中心)暑期学校交流的名额。”瑞丞忽然开口,声音在渐起的晚风中显得很清晰,“竞争非常激烈,但我想试试。”
苏诺的心轻轻动了一下。CERN,那是粒子物理的圣地。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成功,瑞丞将提前接触到世界最前沿的研究环境和顶尖的科学家,这对他的学术视野和未来发展无疑是巨大的助力。但同时,这也意味着,如果他们原本计划的暑假见面,将可能被更长的地理距离和时差取代。
“机会难得,当然要试。”她没有犹豫,转头对他微笑,眼神清澈,“需要什么材料?推荐信?研究计划概述?我可以帮你看看文书。”
瑞丞看着她,眼里有感动,也有更深的东西。“你……不觉得我们会很久见不到吗?暑期学校大概两个月,而且那边日程会很满。”
“会觉得啊。”苏诺诚实地说,握住他的手,“但想念,和希望你变得更好,并不矛盾。就像你支持我进实验室,支持我假期可能留校做项目一样。”她顿了顿,望向天际最早出现的几颗星,“我们在一起,不是为了把彼此绑在身边,而是为了让彼此都能飞向各自想去的高度。如果CERN是你想去看的风景,那我就在这边,替你加油,等你回来告诉我,那里是什么样的。”
暮色渐浓,天边的云彩被染成金红色。瑞丞深深地看着苏诺,这个女孩总是能用最平静的话语,给予他最坚定的力量。他反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力道有些重,仿佛要将此刻的信任与支持刻进心里。
“谢谢。”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两个字。
“谢什么。”苏诺靠在他肩上,“别忘了,我们是‘战友’。战友就是要支持对方去打最重要的战役。”
他们静静地坐着,看着最后一抹霞光消失,星辰一颗颗浮现。城市的光污染依旧,但在这个小小的山坡上,属于他们的那片夜空,静谧而安心。
CERN暑期学校的申请成了瑞丞接下来一个月的重心。准备材料,打磨个人陈述,联系推荐老师,准备可能的技术面试。苏诺成了他的“第一读者”和“压力测试员”,用她严谨的逻辑和细致的观察,帮他修改文书的措辞,模拟面试中可能遇到的非技术性问题。这个过程,仿佛又回到了高三时他们互相检查笔记、模拟答辩的时光,只是话题从高考考点,变成了对粒子标准模型、希格斯机制、未来高能物理方向的粗浅探讨。
六月初,申请材料提交。等待结果的日子夹杂着期末复习的焦灼。苏诺在实验室的工作也面临一个小关卡——她负责整理的一组星系光谱数据出现了难以解释的系统性偏移,与理论预期不符。她反复检查了自己的处理流程,甚至请教师兄师姐,排除了操作错误,问题依然存在。这可能是数据本身的问题,也可能指向某个未被充分考虑的物理因素。陈老师没有给出答案,只是鼓励她:“继续深挖,把可能的误差源都列出来,尝试不同的校正方法。科研就是这样,大部分时间都在和‘不对劲’的数据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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