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爆门合拢的巨响在狭小空间内回荡，将风雪隔绝在外，也将一种新的、紧绷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氛围锁在了屋内。李明站在门口，举着双手，坦然接受着三道目光——警惕、审视、以及犬类纯粹的敌意——的洗礼。
陈婉儿没有立刻说话，她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李明的脸庞、脖颈、双手和站姿，寻找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他看起来确实很紧张，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但这种紧张更像是在冒险踏入龙潭虎穴时的自然反应，而非执行陷阱任务时的刻意表演。
“你可以放下手了。”陈婉儿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但收起了那明显的杀意，“靠墙站，别乱动。”
李明依言放下手臂，慢慢挪到冰冷的混凝土墙边站定，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无害。
林月的武器依旧指着他，脚步微挪，封住了他可能冲向门口的路线。小磊和铜钱则待在最里面的角落，如同受惊的小兽，紧紧依偎在一起。
“你说你想合作。”陈婉儿走到火塘边，用一根木棍拨弄了一下余烬，让火光稍微亮了一些，映照着她半边冷静的脸庞，“那就拿出更多诚意。从头开始说，关于‘深蓝’，关于‘看守’，关于你们那位所长——周泽天。”
听到“周泽天”这个名字，李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压下某种情绪。
“‘深蓝’计划……对外宣传是‘人类文明火种保存与重启计划’。”李明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核心区的人，还有我们这些早期参与建设的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它没那么伟大。它更像是一个……筛选器。”
“筛选器？”林月忍不住追问。
“对。”李明看向她，眼神里带着苦涩，“利用全球灾变后残留的资源和地热，建立相对稳定的地下生态循环系统，但这系统的承载能力是有限的。周所长……周泽天认为，必须确保避难所内居民的‘优质基因’和‘绝对服从’，才能让‘深蓝’延续下去。所以，定期会进行‘生理与心理状态评估’，不合格的……就会被‘净化’。”
“就像你妹妹那样？”陈婉儿插话，目光锐利。
李明脸上掠过一丝痛苦：“是。我妹妹李雪，她只是在观测站工作久了，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产生了一些质疑……她甚至没有公开表达过！只是在给我的信里提过几句！结果就在上一次评估中被判定为‘存在潜在精神污染风险’，被带走了……”他的拳头下意识地握紧，“我打听过，根本不是什么治疗！被‘净化’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小磊吓得往林月身后缩了缩。
“矿坑深处的‘看守’是什么？”陈婉儿将话题拉回核心。
李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恐惧：“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那是最高机密，只有核心警卫队和研究所的少数人接触过。但我听一些老工程兵喝醉后提起过，当初建设核心区最深层的隔离墙时，遇到过‘麻烦’，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意外惊醒了，付出了很大代价才重新‘安抚’下去。从那以后，那里就成了禁区，由‘看守’负责，并且定期需要……‘投喂’。”
“投喂？”林月的声音有些发颤，想起了岩洞里那些消失的动物，甚至……可能不止动物。
李明沉重地点点头：“这是流传在少数知情者中间的词。每次‘净化’之后，核心区的运输队都会往深层禁区运送一些密封箱……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大家都心照不宣。”
安全屋内一片寂静，只有火苗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李明透露的信息，像一块块冰冷的拼图，逐渐拼凑出一个远比她们想象中更黑暗、更残酷的真相。
“周泽天，”陈婉儿念着这个名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明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他……曾经是个很有魅力的领袖。灾变初期，是他带领大家建立了青峦山避难所，很多人崇拜他，信任他。但后来，他变得越来越……偏执。他认为自己是‘深蓝’唯一的守护者，任何可能威胁到计划‘纯粹性’的因素，都必须被清除。他身边围绕着一群狂热的支持者，特别是警卫队的队长赵乾，是他的铁杆心腹，负责执行‘净化’。”
“也就是说，避难所内部，并非所有人都认同他？”陈婉儿捕捉到了关键。
“是的。”李明肯定道，“特别是我们这些有亲人朋友被‘净化’的人，还有一些早期参与建设、了解部分内情的老兵和工程师，私下里都对现状不满，但没人敢公开反抗。警卫队的监控无处不在，赵乾的手段……很残酷。”
陈婉儿沉吟片刻，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想怎么合作？你能提供什么具体帮助？我们又需要做什么？”
李明精神一振，知道谈判进入了实质阶段：“我能提供巡逻队的精确排班表和路线图，还有外围几个监控探头的死角位置。我知道下一次‘物资筛查’——也就是变相的评估——将在七天后进行。最重要的是，我认识几个信得过的、同样对周泽天和‘净化’政策不满的人，我们可以尝试联系他们，形成内部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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