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铁血亲王行宫,“磐石”作战室。
这里的空气,与斯特劳斯伯爵府的冰冷恒定、鸢尾花园街的精致浮华、乃至东区工坊的粗粝绝望,都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沉淀了硝烟、钢铁、汗水、陈旧羊皮地图与永不熄灭的警惕的、沉重而肃杀的气息。作战室位于行宫地下深处,厚重的、用魔法合金与禁魔石混合浇铸的墙壁,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与喧嚣。穹顶高阔,悬挂着数盏巨大的、用纯净魔法水晶驱动的、光芒恒定而冷冽的无影灯,将下方一切照得纤毫毕现,毫无阴影藏匿之处。
房间中央,是一张比裂脊堡指挥大厅那张更加庞大、更加精密、几乎覆盖了小半个房间的帝国全域魔法沙盘。沙盘上山川、河流、城池、关隘、道路,乃至兵力驻防标记,都用不同颜色和材质的微缩模型与魔法光影实时标注、更新,细节栩栩如生,仿佛将整个帝国疆域浓缩于此。此刻,沙盘上,北境“铁壁”防线以东,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区域正在缓缓扩张、蠕动,如同大地肌体上一道正在溃烂流脓的伤口。代表着兽人四大军团的、狰狞的黑色兽首标记,如同围猎的群狼,从血色荒原深处,呈扇形向着那道银灰色的“铁壁”防线逼近。而在防线的一些关键节点,如龙陨隘口、霜泣堡等处,则不断有细小的、代表“交战”或“失联”的红色光点在闪烁、熄灭,如同伤口边缘渗出的、新鲜的血珠。
沙盘旁,站着数名身穿笔挺戎装、肩章闪耀的高级将领和宫廷参谋,人人脸色凝重,低声而快速地交换着情报,用特制的魔法指挥棒在沙盘光影上标注、推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山雨欲来的紧张,只有纸张翻动、羽毛笔书写、以及低声交谈的窸窣声,汇集成一种单调而令人心悸的背景音。
而在沙盘最北端,那道银灰色防线模型的正后方,一个高大、挺拔、如同用最坚硬的铁杉木雕刻而成的身影,正背对着众人,独自站立。
雷克斯·奥古斯都,铁血亲王,帝国元帅。
他今天穿着一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纽扣擦得锃亮、肩章与胸前的勋章在无影灯下反射着冰冷光芒的深蓝色帝国元帅常服。没有披挂铠甲,但那身剪裁完美、包裹着他依旧宽阔结实肩背的军服本身,就仿佛是一件最坚不可摧的铠甲。他双手背在身后,站姿如同标枪,一动不动。花白的、剃得极短的头发下,是如同刀劈斧凿般布满了深刻皱纹与风霜痕迹的、古铜色的侧脸。下颌线条刚硬如铁,紧抿的嘴唇仿佛从未学会上扬。唯有那双眼睛——此刻正微微低垂,目光穿透了岁月的尘埃与硝烟,死死地、凝固般地,锁定在沙盘上,北境那片暗红色区域中,一个刚刚熄灭、代表“鹰巢堡”前哨站彻底失联的红色光点的位置上。
他的目光,平静,深沉,如同一口历经千年风雪、冰封了所有波澜的寒潭。但那平静之下,仔细看去,却能察觉到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东西——那不是悲伤,不是愤怒,甚至不是忧虑,而是一种…洞悉了所有残酷与必然后,剩下的、近乎虚无的、冰冷的疲惫,与…一丝深藏于灵魂最深处、被无数层铁甲与荣耀包裹的、永不愈合的、名为“丧子”的、陈旧伤疤被再次触碰时,所引发的、无声的、细密的刺痛。
二十年前,“八侯之乱”的血与火,康斯坦丁倒在他怀中逐渐冰冷的身躯,半精灵王妃临死前那绝望而怨恨的眼神…这些早已烙印在骨髓深处的记忆碎片,此刻仿佛被沙盘上那片扩张的暗红与闪烁的警示光点悄然唤醒,与眼前这场新的、规模可能更加浩大的战争阴影,缓缓重叠。
为了帝国,为了奥古斯都的荣光,为了…康斯坦丁用生命扞卫的一切。
他失去了儿子,手染了被视为“祸根”的鲜血,用铁与血重新将濒临分裂的帝国焊接起来。如今,二十年过去,裂痕从未真正消失,只是被更精致的伪装所掩盖。而外部的威胁,却以更加凶猛、更加直接的姿态,再次降临。
他,雷克斯·奥古斯都,帝国之盾,必须再次举起。即使这面盾牌,早已布满裂痕,沉重如山。
“亲王殿下。” 一名头发花白、眼神锐利如鹰的参谋中将,拿着一份刚刚译出的魔法传讯,快步走到亲王身侧,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却清晰无比地汇报:“龙陨隘口前哨战初步战报汇总。霍亨索伦侯爵奥托,亲率‘断剑’骑士团一部及重步兵,于‘血颅荒原’正面阻击‘血蹄’先锋一个师团及附属攻城单位。初步接触,我军依托预设工事与密集阵型,给予敌先头部队较大杀伤,成功阻滞其推进势头,并击毁、击伤‘披甲战争科多兽’七头。然敌酋卡加斯·血蹄亲率‘科多兽之王’突入,奥托侯爵出阵迎战,激战正酣。我方伤亡…初步估计,已逾两千。‘断剑’骑士团副团长战死,三名大队长重伤。敌军损失不详,但攻势未减。另,西线‘影牙森林’边缘,霍亨索伦少爷卡尔所部游猎部队,与‘影月’及沼泽蜥蜴人渗透者发生多次交火,互有伤亡,渗透势头初步被遏制,但未能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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