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他在得知你——他那个十年未归、名声狼藉、斗气虚浮、沉迷奇技淫巧、被魔法学院审查、被未婚妻家族漠视、在泥泞中打滚的‘次子’——突然写信回家,宣称要和他最骄傲、最出色、被视为北境未来希望的继承人长子,争夺爵位时……”
“他会是什么反应?”
“是勃然大怒,认为你亵渎了家族荣耀,立刻派兵将你抓回北境,扔进冰牢?还是痛心疾首,认为你彻底疯了,需要更严厉的‘管教’和‘治疗’?或者……只是漠然地,将你的信扔进火炉,然后写信给我,语气冰冷地要求我——‘玛格丽特,管好他。如果他再胡言乱语,我不介意亲自来王都,打断他的腿,让他永远记住自己的身份和本分。’?”
她的每一句反问,都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解剖着利昂那看似“疯狂”宣言背后,所依赖的、最脆弱、也最不堪一击的、关于“家族”与“亲情”的幻想。将他试图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母亲可能的溺爱与回护,父亲或许残存的期待与愧疚——赤裸裸地撕碎,暴露出其下冰冷、残酷、基于实力与价值的现实。
“至于你的哥哥,卡尔……” 玛格丽特姨母的嘴角,那抹冰冷的讥诮更深了,“你以为,他会在乎吗?在乎你这个……对他而言,或许连‘对手’都算不上的、名义上的‘弟弟’,要和他‘争夺’那个他早已视为囊中之物、且被整个北境公认非他莫属的‘位置’?”
“不,他不会在乎。他甚至可能……会觉得可笑,可悲,或者……一丝淡淡的、属于胜利者对失败者残渣的、居高临下的怜悯。”
“因为,你的‘争夺’,对他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你的‘法理资格’,在北境那套只信奉‘铁与血’的规则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薄冰。你的存在本身,你的‘宣战’,除了证明你的不自量力和疯狂之外,对他,对北境的格局,不会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影响。他依旧是北境无人可撼动的‘头狼’,而你……依旧只是那个需要他偶尔分心‘照看’一下的、麻烦的‘弟弟’。”
“所以,利昂,” 玛格丽特姨母的声音,陡然转冷,那冰蓝色的眼眸中,不再有讥诮,只剩下最纯粹的、冰冷的、审判官般的威严与警告,“放弃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吧。你写的信,改变不了任何事。你的‘宣战’,在真正掌握力量的人眼中,只是一场可悲的、自导自演的闹剧。它不会为你带来任何助力,只会为你,为你身边或许还关心你的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这十年,” 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如同冰锥,刺向利昂,“我对你已经很‘放纵’了。放纵你在王都胡闹,放纵你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生意’,放纵你与矮人勾连,甚至……放纵你,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危险的念头。”
“我以为,时间会让你清醒,现实会让你低头。但我错了。”
玛格丽特姨母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更沉重的、仿佛能压垮人心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敲打在利昂那已然千疮百孔、却仍在冰冷燃烧的灵魂壁垒之上:
“你根本不是在‘争夺继承权’。你是在利用‘争夺继承权’这个幌子,来提高你自己的身价。从一个躲在未婚妻家族羽翼下、靠着小聪明和歪门邪道苟延残喘的、被家族庇护的小商人,摇身一变,成为‘帝国八大帝选侯国继承人之一’,霍亨索伦侯国的‘二世子’。你想告诉王都那些盯着你、算计你、想拿捏你的人——看,我不是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我背后站着北境霍亨索伦,我有资格竞争那个位置,我有‘价值’。”
“你想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套上一层保护色,换取更多的生存空间,谈判筹码,甚至……攫取更大的利益。”
她的剖析,冰冷,精准,如同最锋利的冰刃,剖开了利昂内心深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最深层的动机与算计。是的,这疯狂的宣言背后,固然有对命运的不甘,有对道路的坚持,但同样,也隐藏着最冷酷的生存智慧与博弈算计——将自己从一个“无关紧要的麻烦”,变成一个“有潜在价值的棋子”,甚至“可能改变局面的变量”,从而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争取一线生机,乃至……反客为主的机会。
“但是,利昂,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玛格丽特姨母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仿佛有万年冰川在咆哮、崩塌:
“一旦你公开宣称要‘争夺继承权’,就等于亲手,将你自己,和整个霍亨索伦家族,放在了帝国所有势力阴谋算计的火炉上炙烤!”
“会有多少双眼睛,日夜不停地盯着你?那些希望你们霍亨索伦家族内乱、衰败、从此一蹶不振的敌人;那些企图从北境这头‘巨熊’身上撕下一块肉的贪婪鬣狗;那些唯恐天下不乱、企图在混乱中攫取权力的阴谋家;甚至……那些表面上与你们交好、暗地里却嫉妒你们‘军力最强’地位的所谓‘盟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