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昂那最后的拒绝,如同投入极寒冰渊中的燃烧火种,瞬间引爆了一场无声的、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窒息的灵魂风暴。他平静地说出“我拒绝”,然后缓缓站起身,目光转向玛格丽特姨母——这个照顾了他十年、在原主记忆深处几乎替代了母亲模糊形象的女人。
紫黑色的眼眸深处,那点幽蓝色的火焰在冰冷的愤怒、被背叛的痛楚、以及某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完全明了的绝望中,剧烈地跳跃、燃烧。他感到眼眶一阵酸涩,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湿润。那是属于这具身体原主残存的本能,是对“母亲”这个形象最后依恋的、濒死的抽搐。但利昂的灵魂,那个来自异界、在冰冷算计与求生欲中浸泡了两年的灵魂,用更强大的意志力,死死扼住了这情感的洪流。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温热液体,强行逼退,忍了回去。视野重新变得清晰,冰冷,锐利。
“信,我一定会写。” 利昂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仿佛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质感,却又异常坚定,不容置疑,“那个位置,我一定会去争。”
他直视着玛格丽特姨母那双冰蓝色的、此刻已冻结了所有温情、只剩下审判与威严的眼眸,仿佛要将自己的决心,用目光刻进那片亘古不化的冰川深处。
“如果你把我送回去,让我‘认清现实’,” 他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自嘲、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近乎解脱的弧度,“无论结果如何,哪怕是被我父亲打断腿,被我哥哥像丢垃圾一样扔出北境,或者……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像条野狗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去——我,都认了。”
“但如果你觉得我‘精神出了问题’,要把我关起来……” 利昂的声音陡然压低,却带着一种更沉重的、仿佛用灵魂在嘶吼的、决绝的力量,“那么,我会抗争到底。用我能想到的一切方式,用我这条……在你们眼里或许一钱不值的命,来证明——我,利昂·冯·霍亨索伦,是个正常人。一个清醒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愿意为之付出任何代价的……正常人。”
“如果证明不了,” 他微微仰起头,露出那截在魔法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脆弱的脖颈,紫黑色的眼眸深处,那点幽蓝色的火焰燃烧到了极致,冰冷,炽烈,却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般的平静,“那就用‘死’,来证明。”
话音落下,餐厅内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空,变成了真空。连远处那微弱的魔法装置嗡鸣,也似乎消失了。只剩下利昂那嘶哑却清晰的宣言,如同最后的丧钟,在这奢华冰冷的囚笼中回荡,撞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也撞击着她们灵魂最深处那或许从未被动摇过的、关于“秩序”、“控制”与“代价”的认知壁垒。
然后,利昂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他的动作很慢,仿佛脖颈的关节已经锈死,每一次转动都带着无形的、令人牙酸的阻力。他的目光,越过那片冰冷而死寂的空气,投向了长桌另一端,那个从他十岁起就与他“同处一室”、名义上“同床共枕”(尽管隔着楚河汉界)、却仿佛永远隔着一整个世界的、冰雪般的未婚妻——艾丽莎·温莎。
艾丽莎依旧保持着那个端坐的姿态,背脊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仿佛一尊完美无瑕、却没有生命的冰雪雕塑。但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几乎透明。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不再低垂,而是微微抬起,正一瞬不瞬地、死死地盯着利昂。那目光中,最初的震惊、愤怒、屈辱,似乎已经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幽深、也更加……令人心悸的、混合了难以置信的冰冷、某种被彻底冒犯和亵渎后的尖锐刺痛、一丝茫然、以及……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眼前这个突然变得如此陌生、如此决绝、甚至透出几分疯狂毁灭气息的男人的、更深层次的审视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震颤。
四目相对。
没有温情,没有歉疚,没有解释,甚至没有恨意。
只有一片冰冷的、仿佛能将彼此灵魂都冻结的、无声的对峙,和那横亘在两人之间、十年都未曾跨越、如今似乎已被彻底斩断的、名为“婚约”与“关系”的、冰冷废墟。
“你说的,解除与艾丽莎的婚约,” 利昂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淡淡的、仿佛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的漠然,“好。我,没有意见。”
他微微顿了顿,紫黑色的眼眸深处,那点幽蓝色的火焰,仿佛在说出“没有意见”这四个字时,微微黯淡了一瞬,但随即,又燃烧得更加冰冷,更加平静:
“至于我的那些产业……蒸汽机,报纸,工坊,仓库,还有和矮人勾连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玩意儿……”
利昂的嘴角,再次勾起那个冰冷的、近乎虚无的弧度,目光扫过玛格丽特姨母,也扫过艾丽莎,仿佛在欣赏她们脸上可能出现的、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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