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在那本摊开的、烫金的典籍上,停留了大约一秒钟。然后,她缓缓地、伸出了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肌肤细腻得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在昏黄跳动的烛火下,泛着一种冰冷的、近乎透明的、莹润光泽。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泛着健康的、淡淡的粉色,如同初绽的、最娇嫩的、冰雪玫瑰的花瓣。手腕纤细,线条优美,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裂,却又隐隐透出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轻轻地、点在了摊开的那页《帝国贵族礼仪通典》上,某个段落的、起始处。
“从这里开始。” 她的声音,清冷,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冰珠坠落在玉盘上,清脆,冰冷,不带任何情感,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事实,“背诵。”
利昂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紫黑色的眼眸深处,那幽蓝色的火焰,剧烈地跳动了一瞬,但随即,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的平静。他没有去看艾丽莎手指所指的那段文字。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他刚才“抄写”的,完全是他脑海中那些疯狂的、异界的、知识碎片,用这个世界扭曲的花体字,胡乱“翻译”拼凑而成的、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鬼画符。
但他没有解释。没有辩解。甚至,没有去看那本书。他只是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微微颤抖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深深的、颤动的阴影。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长时间书写和精神高度集中后的、疲惫和滞涩,却异常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机械的、冰冷的、流畅。
他背诵的,根本不是《帝国贵族礼仪通典》上的内容。
他背诵的,是他脑海中,那些关于“魔力能量传导与符文回路基础对应关系假设”的、破碎的、异界的、逻辑推演和公式碎片。用这个世界的语言,用华丽、繁琐、令人头晕目眩的、贵族礼仪典籍中常见的、冗长、拗口、充满各种从句和修饰的、复杂句式,冰冷地、平稳地、一字一句地,背诵出来。
“……是故,尊卑有序,礼不可废,如同元素之序,各安其位,火之暴烈,水之柔顺,风之无形,土之厚重,皆有其理,不可僭越。然理之所在,非唯表象,更在其内蕴之序与能之流转。譬如魔力之循经脉而行,非任意妄为,必依特定之径,如符文勾勒之回路,引导其能,约束其性,方可成术。此径之设,需契合元素本性,亦需符印之契,如贵族之纹章,既表其位,亦束其行……”
他背诵得并不快,甚至有些缓慢,有些滞涩,仿佛在一边回忆,一边艰难地、用这个世界的语言、重新组织、表达那些冰冷、理性、与“贵族礼仪”风马牛不相及的、异界知识碎片。但他的语调,却异常地平稳,冰冷,没有任何情感起伏,仿佛在诵读某种深奥的、晦涩的、与己无关的、经文。他的声音,在这冰冷、狭小、死寂的房间中回荡,混合着烛火哔剥的跳动声,形成一种诡异、冰冷、令人心悸的、韵律。
艾丽莎静静地听着。月白色的身影,在昏黄跳动的烛火映照下,仿佛一尊冰雪雕琢的、完美的、没有生命的雕像。她紫罗兰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利昂,那目光,锐利,冰冷,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灵魂深处,审视着他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停顿,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分析着他背诵内容的、逻辑、结构、乃至……背后可能隐藏的、真实的、思维活动。
利昂背诵的“内容”,听起来,似乎……与《帝国贵族礼仪通典》有些关联?用“元素之序”类比“尊卑有序”,用“魔力循经脉而行”类比“礼不可废”,用“符文回路”类比“贵族纹章”……似乎,是在用一种……牵强的、生硬的、甚至有些怪异的、方式,将魔法领域的某些基础概念,与贵族礼仪的条文,强行嫁接、类比、阐释?
这听起来,像是一种极其拙劣的、死记硬背后的、混乱的、牵强附会的、自我发挥。像是没有真正理解典籍原文含义,只是机械地记住了某些词汇和句式,然后在背诵时,因为紧张、或记忆模糊,而胡乱地、将脑海中其他不相关的、知识碎片(比如某些粗浅的、道听途说的魔法常识),生硬地、错误地、糅合了进去,试图蒙混过关。
这符合她对“利昂·冯·霍亨索伦”这个“实验体”的认知——基础薄弱,逻辑混乱,注意力难以长时间集中,在高压(比如她的检查)下容易紧张、出错、产生荒谬的联想和表达。这是一种典型的、学习能力低下、思维散漫、缺乏严谨性的表现。
但是……
艾丽莎那紫罗兰色的、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数据流般的光芒,飞速闪过。利昂背诵时的语调,太平稳了。平稳得……有些不正常。没有紧张导致的结巴,没有记忆模糊导致的停顿和重复,没有试图蒙混过关时常见的眼神飘忽、小动作增多。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机械的、平稳。甚至,在那平稳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种……更深层的、冰冷的、近乎偏执的、专注?仿佛他背诵的,并非胡乱拼凑的、荒谬的内容,而是某种……他坚信不疑的、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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