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这不是在斯特劳斯伯爵府那间冰冷石室中的、物理意义上的孤独,那至少还有明确的界限和“敌人”。这是被整个他所处的、本该属于他的“世界”彻底排斥、遗弃、视为无物的、精神与社交意义上的彻底孤立。他像一只被剥光了羽毛、丢在闹市中央的孔雀,周围是华丽炫目、却与他无关的风景,只有无数道目光,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将他里里外外剖析、嘲弄。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已经过去了半支舞曲。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周围的光影、声音、人影,都变得扭曲、不真实。只有那种冰冷刺骨的、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无比清晰,无比真实。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分开人群,径直向他走来。
不是那些带着恶意或嘲弄的年轻贵族,也不是那些好奇窥视的淑女。来人身形高瘦,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礼服,步伐沉稳,面容英俊,但眉宇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近乎冷酷的平静。是马库斯·冯·索罗斯。
他走到利昂面前,停下脚步。灰色的眼眸如同最上等的冷灰色玻璃,平静无波地注视着利昂,既没有怜悯,也没有鄙夷,只有一种纯粹的、审视般的冷静。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在利昂苍白僵硬的脸、微微颤抖的手指、以及那双空洞得近乎失去焦距的紫黑色眼眸上停留了片刻。
周围的嘈杂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料之外的“拜访”而安静了一瞬。不少目光悄悄地、好奇地投注过来。索罗斯家的长孙,那个以冷静深沉、手段莫测闻名的马库斯·索罗斯,主动接近“霍亨索伦之耻”?他想做什么?奚落?还是……?
“霍亨索伦少爷。” 马库斯开口了,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平稳、清晰,不带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一个人?”
利昂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对上了马库斯那双冰冷的灰眸。他想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或者至少是回应的笑容,但面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最终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嗯”。
“舞会很热闹。” 马库斯继续说道,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舞池中央,那里,艾丽莎·温莎刚刚与一位来自罗兰德家族的年轻学者(似乎是奥菲莉娅的堂兄)跳完一支舞,正微微颔首致意,对方似乎还想邀请,但艾丽莎已礼貌地抽回手,转身,似乎准备离开舞池边缘。“不习惯?”
这个问题很微妙。可以理解为简单的寒暄,也可以理解为……某种试探,或者,更深层次的、带着某种评估意味的观察。马库斯·索罗斯,这个以情报和算计闻名的家族继承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地靠近一个“麻烦”。
利昂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比刚才被孤立时更甚的警惕和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强迫自己集中起最后一丝涣散的理智,声音嘶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还好。索罗斯少爷……有事?”
马库斯没有回答,只是又静静地看了他两秒,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评估着他的崩溃程度,他的忍耐极限,他此刻的真实状态。然后,他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仿佛得到了某个答案。
“埃莉诺性子直,有时候……不太会顾及场合。” 他忽然说道,语气依旧平淡,但内容却让利昂猝不及防。“梅特涅家的人,向来擅长把握时机。”
这句话没头没尾,既像是为妹妹刚才的行为(做鬼脸)开脱(虽然毫无诚意),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更暗指了菲利克斯·梅特涅的“截胡”是精心策划。但更重要的是,马库斯·索罗斯,索罗斯家族的继承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对利昂·冯·霍亨索伦这个“废物”说了这样一番话。这意味着什么?是索罗斯家族某种隐晦的、试探性的信号?还是马库斯个人的、某种难以揣度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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