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更近了。他能看清埃莉诺侧脸上那不耐烦的细微表情,能看清她礼服上精细的刺绣,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混合了淡淡玫瑰香和皮革气息的独特味道。
就在他距离埃莉诺还有大约三步远,正准备硬着头皮开口,说出那句在脑海中排练了无数遍、却依旧干涩得如同沙砾的“索罗斯小姐,请问我是否有这个荣幸……”时——
埃莉诺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她漫不经心地、带着被打扰的不悦,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利昂看到了埃莉诺那双碧绿的、如同上等翡翠般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自己苍白、僵硬、带着一丝恳求(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脸。也看到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在认出他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随即,一种混合了惊愕、嫌恶、不可思议,最后统统化为极度不耐烦和……鄙夷的神色,如同潮水般,迅速淹没了她眼中所有的情绪。
她甚至没有听完利昂那卡在喉咙里的、破碎的开场白。
“哼。”
一声清晰无比、毫不掩饰的、从鼻腔里发出的、充满不屑和嘲弄的轻哼,如同冰锥,刺穿了利昂好不容易鼓起的、可怜的勇气。
紧接着,埃莉诺·索罗斯,这位以脾气火爆、行事直接着称的索罗斯家千金,对着利昂,极其不雅地、却又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恶作剧般的挑衅,翻了一个大大的、毫不掩饰的白眼。那表情,仿佛看到了一只不知死活、非要凑到她华丽靴子上来乞食的、脏兮兮的流浪狗。
然后,她干脆利落地转回头,重新将目光投向舞池,仿佛多看利昂一眼,都会玷污她的眼睛。那姿态,那动作,无声地宣告着:滚开,别来烦我。
利昂僵在原地,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刚刚升腾起的那点可怜的、孤注一掷的热血,瞬间冻结、碎裂。脸颊上的热度褪去,变得一片惨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收回来不是,继续伸着更不是。喉咙里那句未出口的邀请,彻底堵死,化作一团苦涩的硬块,哽在喉头,让他几乎窒息。
周围似乎有低低的嗤笑声传来,很轻,但在他此刻极度敏感的听觉中,却如同惊雷。他能想象到那些暗中关注这边动静的人,脸上会露出怎样精彩的表情。完了,又一次,自取其辱。他甚至还不如一根木头,木头至少不会主动招来嘲笑。
极致的难堪,混合着被彻底无视、轻蔑践踏的屈辱,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他几乎想要立刻转身,逃离这个让他无地自容的地方,哪怕外面是冰天雪地,也好过在这里承受这凌迟般的目光。
然而,就在他耻辱得几乎要崩溃,准备落荒而逃的刹那——
“晚上好,美丽的索罗斯小姐。一个人吗?这美妙的夜晚和音乐,似乎不该被辜负。”
一个温和的、带着恰到好处的磁性、仿佛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利昂身侧响起,如同清风拂过紧绷的琴弦,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利昂猛地转过头,瞳孔骤缩。
菲利克斯·冯·梅特涅。
不知何时,他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近前。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礼服,衬衣雪白,领结端正,深褐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几缕碎发随意地垂在额前,为他略显阴柔的俊美面容增添了几分不羁。他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绅士般的微笑,深琥珀色的眼眸在璀璨的灯光下,闪烁着温和而专注的光芒,正微微躬身,向靠在椅背上的埃莉诺,伸出了一只戴着白色丝质手套的、修长而优雅的手。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姿态谦和而不失风度,仿佛一位真正的、彬彬有礼的骑士,在邀请他心仪的女士共舞。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埃莉诺脸上,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僵立如木偶、脸色惨白的利昂。
埃莉诺似乎对菲利克斯的出现也有些意外,但显然,这种“意外”与面对利昂时截然不同。她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那抹不耐烦和无聊的神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玩味、审视,以及一丝……被取悦了的、淡淡的笑意?她微微歪了歪头,栗色的卷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目光在菲利克斯脸上和他伸出的手上扫过,仿佛在评估着什么。
“梅特涅先生?” 她开口,声音不像平时那样清脆响亮,而是带着一丝慵懒的、恰到好处的疑惑,“真是巧遇。”
“能为如此耀眼的小姐效劳,是我的荣幸。” 菲利克斯的笑容加深了些,琥珀色的眼眸中光芒流转,语气真诚得让人难以怀疑,“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邀请您共舞一曲?方才在赛马场上见识了您精湛的骑术,一直念念不忘,没想到今夜能在此重逢,想必您的舞姿,也定然如同驾驭骏马时那般,令人心折。”
他的话语恭维得恰到好处,既点明了两人之前的“偶遇”和共同兴趣(马术),又毫不掩饰对埃莉诺的欣赏,却又不过分谄媚,显得风度翩翩,真诚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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