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既默认了对方知晓内情,又将这次冲突轻描淡写为“例行清理”,暗示索罗斯家并未吃亏,同时点出梅特涅家在水路的影响力(“航道通畅”),暗含警告与敲打。
菲利克斯仿佛没听出话里的机锋,笑容加深了些,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弯起,却依旧没什么温度:“马库斯少爷说得是。风浪嘛,总是难免的。不过,有时候,船太大,浪太急,也容易让一些不讨喜的……小虫子,趁机爬上来,污了甲板,扰了清净。您说是不是?”
“小虫子?”马库斯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
“比如,霍亨索伦家那位……嗯,利昂少爷?”菲利克斯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我听说,前阵子在温莎家的成人礼上,这位可是出了不小的风头。连亲王殿下都惊动了。后来在学院里,似乎也颇不安分,惹得我那位不成器的堂兄朱利安,都很是‘挂念’呢。”
他提到利昂时,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但“风头”、“不安分”、“挂念”这些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别样的讽刺意味。
马库斯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丝,眼神变得深邃。他没有立刻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菲利克斯,仿佛在掂量他这番话背后的用意。菲利克斯也不急,重新拿起那枚铜芬尼,在指间慢慢转动,耐心等待着。
“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罢了。”半晌,马库斯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跳梁小丑,徒惹人笑。怎么,菲利克斯少爷也对这位……感兴趣?”
“兴趣谈不上。”菲利克斯耸耸肩,动作随意,“只是觉得,有些虫子,虽然微不足道,但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时不时嗡嗡叫几声,也挺烦人的。尤其……”他顿了顿,抬起眼,目光直视马库斯,那深琥珀色的眸子里,似乎有幽光一闪而逝,“尤其是当这虫子,还不自量力地,试图沾染他不该触碰的东西时。”
书房里的空气,似乎因他这句话而凝滞了一瞬。壁炉中魔法火焰跳动的微光,在马库斯平静无波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不该触碰的东西?”马库斯重复了一句,语气依旧平稳,但交叉的双手,指节微微泛白。
“比如,高悬于九天之上,清冷皎洁的……明月。”菲利克斯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蛇类吐信般的嘶哑质感,目光意有所指地,轻轻扫过马库斯身后墙壁上,那副并不起眼、却精心装裱的、描绘着夜空中一轮孤月的淡彩水墨小品。“明月虽好,但总有些地上的污泥,不自量力,也想攀附,岂不是……亵渎?”
马库斯沉默了。他身体微微后靠,靠在冰冷的乌木椅背上,目光从菲利克斯脸上移开,落在桌面那份香料税收报告上,仿佛在认真研读上面的数字。但菲利克斯知道,这位以冷静着称的索罗斯家继承人,内心绝不像表面这般平静。
艾丽莎·温莎,就是马库斯·索罗斯目前最大、也最隐秘的“兴趣”所在。这份心思,他自认为隐藏得很好,但显然,没能瞒过梅特涅家这头藏在阴影中的“小狐狸”。菲利克斯今晚前来,所谓的“问候”是假,借“利昂”这根刺来投石问路、展示价值、并寻求某种“合作”或“默契”,才是真。
“污泥自有其归处。”良久,马库斯才重新开口,声音听不出波澜,“阳光暴晒,雨水冲刷,迟早化为尘土,何必污了贵手?”
这是拒绝,也是试探。拒绝对方直接插手,试探对方到底有何凭仗,又想得到什么。
菲利克斯笑了,这次的笑容里,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近乎愉悦的弧度,但看起来却更加冰冷。“阳光雨水,固然有效,但未免太慢。况且,有些污泥,粘性颇强,寻常法子,未必弄得干净。万一……脏了明月清辉,岂不遗憾?”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指尖那枚铜芬尼停止转动,被他轻轻按在掌心。“我这个人,没什么大本事,就是偶尔喜欢……清理一些不干净、又碍眼的小东西。方法嘛,或许不那么‘阳光’,但保证干净利落,不留后患。而且……”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与马库斯对上,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字字清晰:“我做事,向来只认‘结果’,不问‘过程’。更妙的是,我胃口小,只吃该吃的那一份,从不贪心。事成之后,明月依旧是明月,污泥归于尘土,而清理垃圾的人……只会得到一个‘干净’的环境,和一份微不足道的‘清扫费用’。”
赤裸裸的暗示,近乎明示的提议。菲利克斯在告诉马库斯:我能替你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利昂这个碍眼的“污泥”,手段干净,不会牵连到你,更不会对艾丽莎(明月)产生任何负面影响。而我想要的回报,很简单,只是一点“清扫费”,以及……或许未来在某些“小事”上,索罗斯家的“默许”或“方便”。
风险,梅特涅(具体是他菲利克斯这一支)来担。好处,你马库斯·索罗斯来拿。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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