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莎府的盛大宴会终于曲终人散。一辆装饰着索罗斯家族猎鹰徽记、由四匹神骏的黑马拉动的豪华马车,碾过王都深夜寂静的街道,向着内务大臣索罗斯公爵府邸驶去。车厢内部宽敞奢华,铺着厚厚的天鹅绒地毯,内壁镶嵌着隔音和恒温的魔法符文,将外界的寒冷与喧嚣完全隔绝。
车厢内,气氛却与这舒适的环境格格不入,带着一种沉凝的冰冷。
马库斯·索罗斯端坐在最内侧的软垫上,背脊挺直,如同雕塑。他已经脱下了晚宴外套,只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马甲和白色丝质衬衫,领口一丝不苟。他手中没有拿酒,只是微微阖着眼睑,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仿佛在复盘一盘复杂的棋局。他那张年轻却过早刻上沉稳线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闭合的眼皮下微微转动,显示着他高速运转的思维。
埃莉诺·索罗斯则坐在他对面,焰红色的卷发在车厢壁灯下如同燃烧的火焰,与她此刻阴沉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她早已没了宴会上的张扬,双臂抱在胸前,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碧绿的眼眸中燃烧着不甘、愤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今晚,她处心积虑的挑衅,非但没有让利昂·霍亨索伦那个废物彻底身败名裂,反而在最后被他用那种近乎无赖又充满血腥气的方式翻盘,甚至引来了奥古斯都亲王!这让她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铁板上,憋屈得厉害。
年纪最小的雷蒙德·索罗斯,则有些不安地坐在姐姐旁边。他换下了骑士礼服,穿着便于活动的常服,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未褪尽的激动红晕。他一会儿偷偷看看面沉如水的大哥,一会儿又瞅瞅怒气冲冲的二姐,欲言又止,眼神中充满了对今晚最后那场冲突的震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利昂·霍亨索伦那番话的……隐秘的共鸣?
沉默持续了良久,直到马车驶过一段略微颠簸的石板路。
“哼!”埃莉诺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寂,声音带着尖锐的嘲讽,“真是见了鬼了!利昂·霍亨索伦那个废物,今天是吃了龙心豹子胆吗?居然敢……敢那样对梅特涅家说话!还说什么‘猎弓’、‘饿狼’?他以为他是谁?北境守护吗?!”
她越说越气,猛地坐直身体,看向马库斯:“大哥!你看到卡斯帕叔叔和菲利克斯那个蠢货当时的脸色了吗?简直像被人塞了一嘴苍蝇!真是丢尽了我们……不,是丢尽了所有贵族的脸!”她下意识地想拉上家族,但立刻意识到梅特涅家的愚蠢行为与索罗斯家无关,连忙改口,但语气中的恼火丝毫不减。
马库斯缓缓睁开眼,那双深褐色的、如同幽潭般的眸子平静地看向妹妹,没有立刻回应她的抱怨,而是先淡淡地扫了一眼旁边有些坐立不安的雷蒙德。
“雷蒙德,”马库斯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你觉得,霍亨索伦今晚的表现如何?”
埃莉诺一愣,没想到大哥会先问弟弟。雷蒙德更是身体一僵,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迟疑地开口:“我……我觉得……他,利昂少爷,最后那些话……虽然有点……有点粗鲁,但是……”他偷偷瞄了埃莉诺一眼,声音低了下去,“……但是,好像……有点道理?”
“有道理?!”埃莉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碧眸圆睁,怒视着弟弟,“雷蒙德!你脑子进水了吗?他那叫有道理?那叫疯狗乱吠!是自取灭亡!他彻底得罪死了梅特涅家!父亲和祖父知道了,一定会……”
“埃莉诺。”马库斯打断了妹妹激动的话语,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埃莉诺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重新看向雷蒙德,目光中带着引导的意味:“说说看,有什么道理?”
雷蒙德受到鼓励,胆子稍微大了一些,组织着语言,努力表达自己的想法:“我是说……他说的,‘和平是打出来的’,‘尊严是和平的基石’……还有,对待敌人,就要用猎弓……这些话,虽然说得直白难听,但……但好像和祖父平时教导我们的,‘帝国威严不容侵犯’,‘对待潜在的威胁要保持警惕和力量’,意思差不多吧?”他越说声音越小,毕竟质疑姐姐和认同“敌人”是需要勇气的。
埃莉诺气得脸色发白,刚要反驳,马库斯却微微点了点头。
“看到了吗,埃莉诺?”马库斯的目光转向妹妹,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连雷蒙德都明白的道理。你今晚,只看到了利昂·霍亨索伦的粗鲁和疯狂,却忽略了他行为背后的逻辑和……可能产生的效果。”
埃莉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但没再抢话,她知道自己这个大哥看问题远比她深刻。
马库斯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膝盖上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沉凝:“利昂·霍亨索伦,今晚做了一件非常危险,但……也可能非常聪明的事情。”
“聪明?”埃莉诺几乎要嗤笑出声,“他差点引发两家冲突!还把二十年前的旧账翻出来!这叫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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