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血纹黯淡得好似随时会熄灭。莫离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左耳银环碎成渣滓,皮肤渗出的细密血珠将她的衣衫染红了一片。他们十指紧扣,可掌心的温度却如寒夜中的烛火,越来越微弱。
“我要撑不住了……”莫离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痛得她连说话都断断续续,“钻头里的核心……恐怕已经……”话音未落,通道深处猛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尖锐而刺耳,又像是某种巨兽从沉睡中缓缓苏醒,吓得两人心头一紧。
钻头发出衰落的嗡鸣,转速时快时慢,像卡住齿轮的老式闹钟。空气里弥漫着电路燃烧的焦糊味,仿佛整条通道都成了即将熔化的电路板。李信咬紧牙关,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文心之力,可每一次呼吸都像肺部被烧红的铁丝穿透,喉管里滚动着细碎的玻璃碴。三年前父亲临终前的画面再次浮现:那双布满裂痕的手将《古文观止》残页塞进他掌心,低声告诉他说:“守渊人守的不是兵器,是人心。”那时他还听不懂,如今却明白,这句遗言早已为今日埋下了伏笔。
“你们撑不了多久。”血鹰开口,声音还是带着金属回音,“文心枯了,武脉断了,连个完整的符阵都画不利索,线条抖得像被雷劈过的蛇。”
莫离抹掉嘴角血:“你懂完整?”她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浮现出北斗纹路,“守渊人血脉觉醒时,这道纹会随着心跳变色。你的机械体……能吗?”
血鹰机械臂突然暴起,被阵法金光弹回后嘶吼:“那又如何!等九曜归位,你们的心跳都会变成数据流!”就在他怒吼的瞬间,瞳孔骤然裂成六边形网格,喉间发出低频机械音——但他没有察觉,自己那只尚未完全机械化的左手正微微颤抖。
记忆如电流般窜入芯片:三十年前暴雨之夜,父亲将他推进避难所的最后一句话响起,“别把你变成了自己制造的那些铁疙瘩!”。他曾以为那是懦夫的哭嚎,可此刻,这句话像生锈的齿轮卡在喉咙里,和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机械手指时的呢喃绞在一起:“你的心跳声……比任何齿轮的机械声都好听。” 那些被他藏在回收站的记忆突然全部跑出来了,在芯片里横冲直撞。
紧接着,他的机械眼自动调取了一段尘封的影像:昏暗病房中,年幼的他躺在实验台上,母亲那带着体温而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他冰冷的机械脸颊,泪水滴落在金属接缝处,发出细微的“滴答”声。“你的体温,是我最后能校准的实验数据。”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锤子,重重地敲在血鹰那早已被冰冷程序填满的心上。她另一只手攥着半块青铜令牌,边缘刻着断裂的星纹,声音从实验室白大褂的褶皱里渗出来,“别忘了,你是我的孩子。”
画面戛然而止,血鹰的左手猛地蜷缩了一下,指甲缝里嵌着的泥土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曾经,他以为母亲的话是女人软弱的哭嚎,是对这残酷世界的无力反抗;他以为成为机械改造体(半机器人),摒弃所有的情感与软弱,才是走向强大的唯一道路。
可此刻,父亲的那句话竟与母亲临终前说的话重叠在一起,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瞬间击溃了他理性防火墙的外壳。金属摩擦声里,他听到自己防护装甲崩裂的脆响——那层用逻辑焊死的防火墙,正在被记忆熔断。
“体温37.2℃,符合人类情绪波动阈值。”机械臂突然发出提示音。
“闭嘴!”血鹰猛然挥拳砸向操作台,金属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些数据……她摸我时的温度……根本不是用数值能表达的东西!”
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抚上脖颈处的机械接口,指尖摩挲着内侧一道模糊的刻痕——“给孩子留片心跳”。那五个字早已被氧化侵蚀,却仍如烙印般刻在他无法删除的记忆底层。
他的内心开始剧烈地挣扎,那些被深埋在心底深处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看到了自己为了所谓的进化,放弃了作为人的尊严与温暖,变得冷漠而残忍。他想起母亲那温柔的笑容,想起她曾给予自己的无尽关爱,而现在,他却将她的话抛诸脑后,走上了一条与她期望背道而驰的道路。
“我真的错了吗?”血鹰的心在痛苦地呐喊,机械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情,那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挣扎。
莫离忽然笑了下,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指尖在手臂上一划,血立刻涌出来。她没管伤口,沾着血就在空中画符,一笔接一笔,快得看不清。
李信猛地睁眼:“你要干什么!”
“镇械八符。”她说,“祖上传下来的,专治你们这种乱改规矩的数据废铁。”
话没说完,她已经扑向钻头。那玩意儿转得跟风一样,换个人靠近就得被撕成碎条。可她不躲,反手把血往刃口边缘甩,每一滴都精准落在刻痕起点。李信心脏狂跳,脑海中闪过童年记忆——母亲用布满裂痕的手为他包扎伤口。这个画面与眼前莫离流血的手重叠,他猛地甩头:“不过是程序残留的幻觉!”可他知道,这不是幻觉,而是血脉深处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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