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倾斜的缺口出现在东南侧。
“走!”李信挥手。
三人刚冲到缺口边缘,脚步齐齐刹住。
外面没有通道,也没有台阶。只有一片开阔空间,站满了人形轮廓。
那些身影皮肤泛青,五官模糊,胸口浮现类似黏液人脸的腐蚀痕迹。他们整齐站立,如同列队士兵,口中缓缓溢出墨黑色雾气。**雾气带着浓烈的腐酸味,刺得人鼻腔生疼,所经之处,地面铭文一个个黯淡消失,如同被无形之口啃噬。**最前排一人手中虚握着半块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求真”二字,指针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正是那位陈姓教授被撤稿公告发布的时间。
“那是……黑气?”小满声音发颤。
“不是单纯的黑气。”李信盯着其中一个面孔,血纹微亮,竟浮现出祖父《双面血契图》中残缺的一笔——与那教授颈后烙印的纹路完全一致。他心头一沉:“我看到记忆残影了——那是去年被撤稿的考古教授,姓陈,公开说‘所有出土文献都是后人编的’。”更可怕的是,耳边竟传来断续的答辩声:“你拿不出原始证据……你只是在幻想……”那声音层层叠叠,仿佛来自无数被吞噬的学者之口。
“所以这些不是怪物,是……被吞噬的人?”莫离眼神一凛,握紧短剑,“他们不信史,就被史反噬。”
说话间,最前排的一个变异体缓缓抬头,空洞的眼眶转向他们。接着,第二具、第三具……整片队伍同时扭头,动作整齐得不像活人。
黑气似墨潮吞岸,汹涌扑来,地面铭文开始逆向流动,化作锁链般的符文反扑三人脚踝。
“不行,挡不住。”莫离迅速拔出短剑,插入地面裂缝,双手合握剑柄,低声念了一句祖传口诀。剑身嗡鸣,一圈淡蓝雷弧自剑尖扩散,在三人周围形成半透明屏障。刹那间,她手背浮现出祖传剑纹,银光游走如活蛇,血脉深处传来古老吟唱——那是欧冶子一族世代相传的“守文誓词”,每一个音节都与地脉共鸣。
耳边仿佛响起祖母苍老却坚定的声音:“剑心通明,不在力,在信。”那掌心温度依旧清晰,一如当年握住她的小手教她握剑的模样。“奶奶说过,只要信念不灭,剑就不会断。”她咬牙坚持,“我一定要守住这雷弧,不能让黑气伤害到大家。”
黑气撞上雷弧,发出“滋滋”声响,暂时停在外围。
“能撑多久?”李信问。
“不知道。”莫离额头渗汗,“这招耗的是欧冶子血脉劲,我不是永动机。”她忽然压低声音:“上次在敦煌沙暴,你背包夹层藏了半卷《急就章》残本。”李信推眼镜的手停顿:“所以你早就知道……”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彼此早已知晓对方身份,只是从未挑明。
小满靠着石壁坐下,闭眼喘息。片刻后,她睁开眼,声音很轻:“刚才那个教授……我记得他的论文题目。《论王勃未登滕王阁》。”
“荒谬。”李信冷笑,“他连原文都没背熟就敢质疑作者经历?”
“所以他被吃了。”小满喃喃,“不是因为错,是因为否定得太彻底。他把自己都说服了。”
李信沉默两秒,忽然笑了:“你说,要是我现在背《滕王阁序》,会不会把他们给净化了?”
“你背错一个字,咱仨就得去阴间开学术答辩会。”莫离瞪他一眼。
“试试总行吧?”李信活动手腕,“反正我博士论文答辩都没怕过。”
“等等。”小满突然抬手,“你们听。”
众人屏息。
密室深处传来细微的“滴答”声,像是钟摆走动。紧接着,悬浮的伪剑集体轻微震动,旋转速度再次提升。原本被打乱的轨道正在自我修正。
“它在修复。”李信心头一震,“这阵法有自主调节功能!”
莫离咬牙:“再这样下去,雷弧撑不到三分钟。”
“那就别等了。”李信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摸出一本翻烂的《古文观止》,翻到中间一页,“我念一段,你俩准备好突围。”
“你确定?”莫离盯着他,“上次在东京湾你念到‘鹤汀凫渚’就打喷嚏,差点把海啸引过来。”
“那次是海鲜过敏。”李信嘴硬,“这次我状态好得很。”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小满忽然抓住他手臂:“等等!你看地上!”
顺着她手指方向,李信低头。
雷弧屏障边缘,一道极细的黑气丝线已经钻入,正沿着石缝爬行。而在它经过的地方,几个古老的篆字逐渐浮现又崩解——正是《滕王阁序》开头的“豫章故郡”。
那些字不是凭空出现的。
是被黑气从空气中“啃”出来的。每一笔划消散时,都伴随着细微的咀嚼声,仿佛有亿万看不见的口器在撕咬文明的根基。
“它们在吃文字。”小满声音发抖,“不只是人,连文章本身都在被抹掉。”
李信心头一震,脑海中轰然响起祖父笔记里的那句话:“文灭则史亡,史亡则世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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