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灌进耳朵的刹那,李信把莫离的手腕又攥紧了一分。
头盔外漆黑一片,只有潜水灯在泥沙中划出两道摇晃的光柱。刚才那阵紫金光芒从她瞳孔里炸开后,整艘潜艇像是被抽干了空气,他们没时间犹豫,直接穿上了应急深潜服,顺着舱底逃生通道滑入海沟。现在,每下潜一米,莫离的心跳就和海底某处的震动对上一次拍子,她的指尖已经开始发蓝。
“别睡。”李信咬着通讯器牙套,声音断断续续,“你要是在这儿断气,回头热搜标题就是‘考古教授携女友殉情南海’,我可不背这锅。”
莫离没应声,但手指动了动,搭在他掌心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火”字——那是欧冶家传的暗语,意思是“炉未熄”。
他懂了。这丫头还在里面,没被彻底吞掉。
推进器撕开泥浆,石笋在潜水灯中如枯骨掠过,带他们穿过一片倾斜的石阵,像谁把整座古城推倒后随手扔进了海沟。李信低头看了眼绑在手臂上的防水笔记,父亲手绘的星图在灯光下泛黄,其中一个红点正对应前方那团巨大阴影——半截鼎足刺破泥层,青铜锈迹爬满了裂口,纹路竟是双剑交叠的形状。
同一时刻,观测舱内黑袍老者手指微颤,祭坛上的“熵”字断剑突然渗出黑液,与海沟中的金属兽群产生共鸣。
“到了。”他调整呼吸,“你说过你祖母的东西能开锁,现在,轮到它干活了。”
莫离靠在他肩上,喘得像跑了十公里。李信心里一揪,忍不住伸手扶住她的后颈,触手冰凉,仿佛她体内的温度正在被某种力量缓缓抽走。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撑住,还有一步。”
他一手扶稳她,另一只手从贴身口袋掏出玉珏。那东西一离开体温,表面立刻凝出细密水珠,孔洞边缘泛着微弱青光。
他把它按在鼎身上。
“滋——”
一股反冲力顺着指尖窜上来,眼前猛地一黑。等画面重新聚焦,他已经站在一座熔炉前。
春秋雨夜,雷光劈开天幕。一个女子披发赤足站在炉边,手里握着一块和他手中一模一样的玉珏。她抬头望天,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但李信心里却清清楚楚听见了那句话:“若文脉断,吾以身为薪。”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烧毁最后一卷《铁券录》时的眼神——不是悲壮,而是解脱。原来从那时起,这场守望就已经注定要由他来完成。
画面戛然而止。
他猛地回神,冷汗贴着脊梁往下淌。血纹在掌心微微发烫,不是错觉——这片青铜鼎,是真的。而且,它记得那段历史。
“你看见什么了?”莫离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你祖母。”李信把玉珏收回怀里,“她在投炉之前,把这玩意儿扔进了火里。”
“那就对了。”她抬手摸了摸颈间玉佩,“她说过,真器归火,伪者留世。”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多话。李信托住她肩膀,帮她站直。她伸手摘下玉佩,轻轻嵌进鼎身那道垂直的缝隙里。玉珏紧随其后,卡进下半截缺口。
“咔。”
一声轻响,像是千年机括终于等到主人归来。
整座巨鼎忽然震了一下,泥沙簌簌滑落。金色纹路从接缝处蔓延开来,如同活过来的血管,最终拼成八个大字:
文心镇煞,武脉承渊。
“好家伙,这不就是说明书吗?”李信松了口气,“感情咱俩是来打卡上班的。”
话音未落,鼎内突然涌出一股黑流。
不是海水,也不是油污,而是一种粘稠、缓慢流动的液体,带着金属腥气,沿着鼎壁往上爬。它越聚越多,在半空中扭曲、拉长,渐渐显出人形轮廓。
黑影凝成持剑人形,面部却是无数旋转的齿轮,机械与血肉混杂的声音响起,听得人牙酸:
“你们合上了钥匙……也放出了‘熵’。”
李信浑身一僵。
这个声线,他在东京湾听过一次。那时候对方躲在无人机群里冷笑,说历史是剑鞘,他们是剑刃。
“血鹰?”
“不全是。”黑影晃了晃脑袋,像信号不良的投影,“我只是他留下的一段话,一句警告——雌剑一旦苏醒,第一个斩的,就是持剑人。”
莫离忽然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她整个人往下滑,李信赶紧抱住她腰。
“别听它扯淡。”他一边低声安慰,一边悄悄把《古文观止》从防水袋里抽出来,“咱们可是连论文都能当符咒用的人。”
他翻开第一页,清了清嗓子。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血纹亮起,一层薄光罩住两人。黑影扑来的瞬间被弹开一尺,但只过了两秒,那层屏障就开始轻微震颤。
坏了。
他记错了字。
原文是“南昌故郡”,他刚才是不是说了“豫章”?虽然意思差不多,可在文脉通感里,差一个字就跟WiFi连错密码一样——能连上,但随时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