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理岛屿南边一片灌木丛时,士卒发现了意外情况:十几个窝棚,里面躲着二十几个男女老少,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看见汉军吓得缩成一团。
通译连比划带问,搞清了大概:这些都是夷州本地土着,前几个月被潘璋的人从夷州沿海村落抓来,逼他们在岛上伐木、取水、挖坑,干各种苦活。潘璋来时,把他们扔在这儿自生自灭。
甘宁看了看这些人,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半大孩子,青壮男人大概早被折磨死了或另有用处。
“分点粮食给他们,熬点稀粥,别饿死了。圈到营地边上看管,别让他们乱跑,也别为难。”甘宁吩咐,“找个机灵点的,问问夷州那边吴军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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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营寨初具规模,甘宁开始处理第二件大事:送信。
他让人把虞文、顾承请到刚搭好的中军木棚里。棚子简陋,海风从缝隙灌进来,油灯的火苗晃个不停。
“两位公子。”甘宁开门见山,“信要分两路送。一路北上,回瀛洲汉安城,找刘都护、陈主事。一路向西,回洛阳,面呈大王和廖令君、诸葛军师。北上的路近,但只能解决眼前兵员粮草;西去的路远,却关乎朝廷大计。”
他拿出两份准备好的帛书:“北上的信,我已写好,主要讲遇袭、交战、斩敌将、占岛、求援。附上那把刻‘吴’字的刀和半块符。但西去的信……”他把另一份空白的帛书推到两人面前,“需要两位的证词。”
虞文和顾承都沉默了。提笔在这上面写下名字,就等于把自己和家族彻底绑在了刘备这条船上,再无回头路。
油灯噼啪响了一声。
虞文先伸出手,拿起笔:“将军,借笔墨一用。”
顾承看着虞文,也缓缓点头:“既已登船,何惧风浪。我来写。”
两人俯身,就着昏暗的灯光,将如何认出潘璋、马忠,如何判断对方是东吴官兵而非海盗,以及此战的前后经过,一一写明。末尾,郑重署上自己的名字和家族郡望。
甘宁等墨迹干透,将这份证词和自己写好的详细战报、战略分析(强调此岛价值、点明孙权控制夷州意图、请求朝廷定夺)卷在一起,用油布包好,蜡封,盖上自己的横江将军印。
“北上的信使,我让赵军侯去。他老成,路熟。”甘宁道,“西去的……我让周屯长带十个锦帆营的老兄弟去。他们跟我最久,水性好,胆子大,就算遇上风浪海盗,也知道怎么搏命。”
傍晚,两条船准备离岛。
北上的是一条轻快的走舸,选了二十个精壮桨手。赵军侯把装有环首刀和木符的木匣用绳子捆在背上,对甘宁抱拳:“将军放心,五日之内,必到汉安!”
西去的是一艘修补过的艨艟,撤掉了多余的弩机,多装了一面帆和足够半月的水粮。周屯长是个黑瘦精悍的汉子,接过甘宁递来的油布包裹,仔细贴身藏好,咧嘴一笑:“将军,等着听洛阳的好信儿!”
两条船,一北一西,驶入暮色苍茫的大海。岛上的士卒站在岸边,默默看着帆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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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甘宁派出信使的同时,夷州北部,东吴据点的简陋港口里,潘璋刚被人从船上扶下来。
他样子很狼狈,铠甲丢了,战袍被钩破好几处,脸上还有一道箭矢擦过的血痕。跟去的三十多条船,回来不到二十条,人更是少了近半。
贺齐在营房里等他。贺齐年纪比潘璋大些,面皮白净,留着短须,看着像个文官,但眼神很锐利。他是孙权派来经营夷州的主将,担子不轻。
“怎么回事?”贺齐没让潘璋坐,声音发冷。
潘璋扑通一声跪下,头埋得很低:“末将该死!末将……末将按都督吩咐,在海上巡弋,撞见了刘备的船队,甘宁领着,往南去。末将想着……想着主公密令,若能截杀,当不留活口,就……就带人冲上去了。”
“然后呢?”贺齐问。
“然后……”潘璋声音发颤,“那甘宁实在悍勇,箭术又准……马忠……马忠被他……一箭射死了。他们船多,人也凶,末将抵挡不住,只好……只好撤回来。”
营房里死一般寂静。贺齐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着,每一下都像敲在潘璋心上。
“马忠死了。”贺齐重复一遍,“你带出去的人,折了一半。刘备的船队呢?往南去了?”
“没……没有。”潘璋头更低了,“他们……他们占了我们之前落脚的那个小岛,看样子,是想在那儿扎营。”
“什么?!”贺齐猛地站起,案几被他带得晃了一下,“他们没走?还占了岛?”
“是……是……”
贺齐在原地转了两圈,脸色很难看。他比潘璋想得深。甘宁占了那个岛,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那不再是海上的一次遭遇劫掠,而是刘备的势力,实实在在地楔进了这片孙权视为囊中物的海域!那个岛卡的位置太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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