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五年九月初三,琅琊港。
百艘战船泊在港内,桅杆如林。最大的楼船高达四丈,船首“汉”字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五千精锐已在船上集结完毕——步卒三千,水军两千,都是从许昌之战的老兵里挑出来的,甲胄擦得亮,兵器磨得光。
庞统站在主舰船头,海风吹动他宽大的衣袍。这位凤雏先生今日未戴高冠,只简单束发,眼神却比往常更锐利。魏延按剑立在他左侧,廖淳在右侧清点最后一批粮草物资。
“军师,都齐了。”廖淳合上册子。
庞统点头,目光扫过舰队。忽然,他看见码头上一人正踉跄着登船——那汉子身材魁梧,比旁人高出一头,偏生在跳板上脚下一滑,差点栽进海里,引得周围士卒哄笑。
“那是……”魏延皱眉,“三将军帐下那个邢道荣?怎么把他派来了?”
廖淳笑道:“三将军说,此人虽粗莽,却是福将。许昌战时他迷路报信,歪打正着立过功。此番跨海远征,正需这等胆大心粗之人。”
魏延摇头:“怕是累赘。”
正说着,岸上一辆马车驶来。车帘掀开,贾诩缓步走下。
庞统忙下船相迎:“文和先生怎亲来送行?”
贾诩神色平淡如常,只微微颔首:“士元此去万里,有一言相赠。”
二人走到码头僻静处。贾诩压低声音:“临行前,守仁与文和、仲德论及大王‘车轮之令’。守仁有妙解:车轮可立可平。平放之轮,高不过尺余。”
庞统一怔。
随即,他眼中闪过锐光,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弧度:“统明白了……顺逆之判,在我而不在轮。高矮之度,亦在我而不在轮。”
贾诩颔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极淡的赞许:“可伤天和,不伤文和。 此去凶险,君当自珍。”
二人不再多言,一揖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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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队乘秋风离港。
头几日还算顺利,沿海岸线南下至会稽章安,补给淡水粮食。十月朔日,船队驶入黑潮暖流,真正开始了横渡东海之旅。
浪渐渐大了。
“呕——”
舱内呕吐声此起彼伏。多数中原士卒从未经历如此长时间的海上颠簸,一个个面如土色,抱着木桶吐得昏天暗地。就连魏延也脸色发白,强撑着在甲板上巡视。
唯独邢道荣例外。
这汉子坐在底舱角落里,一手抓着肉干大嚼,一手端着水囊灌酒,还嘟嘟囔囔:“这浪比俺零陵老家的山路还颠!不过嘛,比骑马舒坦,至少不用自己走……”
旁边吐得虚脱的士卒幽怨地看他。
“看啥看?”邢道荣瞪眼,“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俺告诉你们,当年在零陵……”
他开始吹嘘那些不知真假的山贼故事。正说到“俺一斧劈翻三个贼酋”时,船身猛地一晃——
“敌船!前方有敌船!”
了望手的呼喊从上层传来。
魏延瞬间振作,快步冲上甲板。只见东北方向海面上,七八艘形制杂乱的船只正快速靠近,船帆破烂,像是海盗。
“备战!”魏延厉喝。
汉军船队迅速展开战斗队形。邢道荣也拎着大斧冲上来,满脸兴奋:“将军,让俺去!俺在零陵剿过水匪!”
庞统立在楼船高处,眯眼观察片刻,忽然道:“且慢。彼船虽形似海盗,然航向整齐,不像乌合之众。”
但邢道荣已率本部五百人登上了十艘快艇,嗷嗷叫着冲了出去。
那些“海盗船”见汉军势大,竟不接战,调转船头就跑。邢道荣追出三里,眼看追不上,悻悻而回。
“呸,跑得比兔子还快!”他回舰后拍着胸脯,“若非彼辈逃快,俺必擒其头领!”
庞统却沉吟起来。他召来奴国使者苟骨田川,指着远去的船影:“此等船式,倭国可有?”
苟骨田川仔细看了,摇头:“倭船皆低矮,无此大帆。此船……似吴越之制。”
“孙权。”魏延冷声道。
庞统点头:“他在东海布了眼线。传令,全速前进,莫要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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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日,清晨。
海天交接处,一道青黛色的轮廓缓缓浮现。
“陆地——陆地——”
了望手的呼喊带着哭腔。船上所有人涌到甲板边,就连吐了月余的士卒也挣扎着爬起来。苟骨田川跪在船头,激动得浑身发抖,指着前方用生硬的汉话喊:“奴国!奴国!”
午后,船队驶入一处海湾。
岸上已聚集了数百土人。他们身材矮小,平均只到汉兵肩膀,穿着麻布缝制的简陋衣物,腰间系草绳。见如此庞大的船队驶入,许多人吓得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
奴国首领是个五十余岁的矮壮男子,脸上刺着青纹。他率众捧出鱼干、粗盐、兽皮,跪在沙滩上高举过顶。
庞统令魏延先率一千精锐登陆,建立防线。汉兵铁甲在阳光下反射寒光,长矛如林,强弩上弦。倭人们仰视着这些比他们高出一头多的“天兵”,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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