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堂中凝重空气的力量,“月前,臣确曾于军议中言:广陵孤悬江北,直面臧霸青徐兵锋,守将糜芳才具平庸,副将傅士仁素有怨望,恐有隐患。”
他转过身,面对堂中众人,坦荡道:“然彼时恰逢宛城事变,云长怒而东征,全局焦点瞬间南移。臣思及糜氏乃大王元从、徐州地头,无确凿过失下骤然撤换,恐伤人心,故未坚持即刻调整。”
他躬身一揖:“此湛之失。臣请罪。”
没有推诿,没有辩解,只有清晰的责任认定。
刘备摇头:“此非一人之过。广陵人事乃孤当年为稳定徐州所定,糜芳、傅士仁皆孤旧部。今当议者,非追责,乃应对。”
他目光扫过堂中:“诸君,计将安出?”
---
第一个开口的是庞统。
“啪!”他一掌拍在案几上,整个人豁然站起,粗布衣袖带翻了茶盏也浑然不顾。他大步走到地图前,伸手指向徐州以北、青州以南那片海岸线。
“此非危机——”庞统眼中闪烁着锐利如鹰隼的光,“乃战机!”
堂中众人精神一振。
“诸位请看!”庞统的手指从“广陵”向北划过,点在“东海郡”三字上,“臧霸跨海袭城,看似凶狠,实则犯兵家大忌!其一,孤军悬入,后援难继;其二,客军入驻,民心不附;其三,徐州乃陈元龙旧治,士民念刘久矣!”
他转身,声音激昂:“当遣精锐一支,自豫州东出,不走大路,专循山道,直插东海郡——断其粮道,焚其仓廪!粮道一断,如断一臂,臧霸数万大军便是无根之木,不战自溃!”
刘备沉声问:“此策甚险。需何等将领统之?”
“需悍将!”庞统毫不犹豫,“需能穿山越岭如履平地、敢深入敌后死中求活之悍将!需士卒能忍饥耐劳、悍不畏死之精锐!”
法正接话了。
他依然坐得笔直,但目光已如刀锋般扫向武将列。
“统公所言极是。”法正的声音冷冽如冬泉,“如此任务,非魏延、廖淳之阴平营不可!”
堂中不少人点头。
阴平营——原名默语营,去岁益州平定后,因“阴平奇袭”之功,被刘备亲赐此名。营中三千人,皆是从各军选拔的悍卒,擅山地奔袭、攀爬潜伏、敌后破袭。主将魏延胆大嗜险,副将廖淳沉稳缜密,正是执行此等任务的不二人选。
“令其轻装疾进。”法正手指在地图上虚划一条弧线,“自宛城东出,穿鲁阳、过昆阳,走大别山北麓山道,五日可入东海郡境。寻臧霸屯粮之所,焚之!粮仓一焚,火光冲天,百里可见。届时广陵城内守军见之,必军心大乱!”
程昱抚须沉吟,缓缓开口。
“然则,”这位老谋士的声音沉稳如钟,“江东不可不防。周瑜虽困柴桑,然其水军主力未损,陆逊、吕范等将仍在各郡募兵。若我军全力东顾,彼趁机发难,如之奈何?”
他指向地图上“松滋”“柴桑”一线:“关羽大军驻松滋,乃震慑江东之根本。此军不可轻动,但——”
程昱顿了顿,看向刘备:“可明调暗换。”
刘备挑眉:“仲德详解。”
刘晔放下手中竹简,接续道:
“臣查阅松滋军籍簿册。”他将一卷竹简推向案前,“关羽麾下八万军中,有约两万乃徐州籍将士——多是当年随大王自徐州转战至此的老卒,家眷多在彭城、下邳、广陵。”
他抬头,眼中闪过精光:“今家乡遭劫,父老蒙难,此辈将士必心怀愤懑。可明发王令,以‘王师讨逆、子弟返乡’之名,调此部北上——师出有名,士气必振!且此军久在荆州,熟知水战陆战,北上可迅速适应徐州战场。”
“善!”程昱击掌,“此谓‘明调’。那‘暗换’呢?”
廖湛终于再次开口。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江陵”位置。
“益州张翼部三万军,本已奉令东下,昨日抵江陵。”廖湛声音平稳,“可令其继续东进,补防松滋。同时——”
他目光转向刘备:“请大王调五溪蛮王沙摩柯,率其本部三千蛮兵,急赴松滋助阵。”
堂中不少人露出疑惑神色。
廖湛解释道:“蛮兵形貌、装束、战法皆与汉军迥异。今令其至松滋,每日于江边操演,赤膊纹身,跳战舞,吹牛角,鼓噪震天。周瑜在柴桑望见,必疑惧——不知刘备又从何处调来奇兵,更不敢轻举妄动。”
庞统大笑:“好个疑兵之计!虚虚实实,正是用兵之道!”
法正再献狠策。
他的手指点向地图上“广陵”城图标。
“广陵城内,糜氏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法正声音冰冷,“糜芳虽被挟,然其亲信家兵、故吏门客,岂能尽为臧霸所制?可令细作设法密联城内糜氏旧部,散布流言:‘臧霸将败,王师即至,反正者有功,附逆者族诛’——”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纵不能即刻开城反正,亦可乱其军心,使其自相猜忌。那傅士仁……或许不必等我军动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