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辞恳切,姿态卑微到了极致。
诸葛亮没有接那卷帛书。
他羽扇轻摇,目光平静地看着鲁肃:“子敬,吕蒙已擒,此事天下皆知。然——刺客一人,安能成事?背后主谋,何人指使?”
鲁肃面色一白。
他早料到会有此问,但真当面对诸葛亮那双仿佛能洞彻人心的眼睛时,仍觉喉咙发干:“此……此确系吕蒙个人疯癫之举!吴侯与公瑾都督实不知情!天地可鉴!”
“既如此,”诸葛亮语气转冷,羽扇停住,“为表诚意,请江东交出真正主谋之人——周瑜周公瑾。”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
鲁肃瞪大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关将军有言。”诸葛亮一字一句,清晰如刀,“‘交出周瑜,或可示江东无犯上之心。’”
“荒谬!”鲁肃豁然站起,案上茶盏被衣袖带倒,茶水泼了一地。他浑身发颤,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孔明!公瑾乃江东擎天之柱,三军之魂!此条件……与要我江东自毁长城、举国请降何异?!吴侯宁可举国玉碎,亦绝无可能!”
诸葛亮静静看着他。
等鲁肃喘息稍平,他才缓缓开口:“子敬,关将军兄长、我主玄德公,于汉室老臣灵前险遭不测。此乃国仇,非私怨。若无足够分量之人抵罪,如何平我军中滔天之怒?如何向天下交代?”
“可吕蒙已被你们擒获!”
“吕蒙一校尉,分量不够。”
“那……”鲁肃牙齿咬得咯咯响,“那也不能是公瑾!孔明,你难道不知,此条件形同宣战?!”
“宣战?”诸葛亮微微摇头,“江东刺客潜入宛城灵堂时,战火已燃。”
沉默。
帐外江涛拍岸,一声声仿佛敲在鲁肃心口。他跌坐回席,双手撑额,良久,发出一声惨笑。
“既如此,肃……无言以对。”
他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死死盯着诸葛亮:“唯有一言,望孔明转告关将军与玄德公——北地豺狼已露齿,若江东这面盾碎,汉室最后的栋梁,将独面最烈风雪。届时……恐悔之晚矣。”
说罢,他踉跄起身,深深一揖,转身出帐。
诸葛亮没有送。
他独自坐在帐中,听着鲁肃的脚步声远去,渐渐淹没在江涛声里。许久,他才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盾若生逆鳞,亦能噬主……”
“北患,亮岂不知?”
“然云长之怒……需有交代啊。”
羽扇再摇时,已恢复了平稳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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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松滋城外。
关羽立在一处缓坡上,绿袍在江风中翻卷。周仓按刀侍立在他身后半步,像一尊铁塔。
坡下,攻城战已至高潮。
投石机抛出的石块呼啸着砸向城墙,夯土垒砌的墙体在轰鸣声中不断剥落。南门外,关平亲自率领先登死士冲锋,云梯一次次架起,又被守军推倒,鲜血将城墙根染成暗红色。
“君侯,”周仓瓮声道,“朱光把主力都调去南门了。”
关羽丹凤眼微眯:“地道如何?”
“昨夜已通,三百死士候在里头,只等信号。”
“发信号。”
“诺!”
周仓从怀中取出一面红旗,用力挥舞三下。
片刻死寂。
然后——
“轰!!!”
西北角城墙内侧,猛地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土石冲天而起,浓烟滚滚中,那段城墙竟向内塌陷出一个三丈宽的缺口!
喊杀声从缺口内爆发。
三百名浑身尘土、面目狰狞的死士从烟尘中冲出,见人就砍,直扑城门!守军猝不及防,瞬间大乱。
“破了。”关羽淡淡道。
南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攻破。关平一马当先冲入城中,长刀过处,残肢断臂纷飞。吴军士气彻底崩溃,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半个时辰后,松滋城头“刘”字大旗被砍倒,“关”字大纛缓缓升起。
又过一刻,周仓押着一人来到坡前。
那人衣甲凌乱,满脸烟灰,被两名军士按着跪在地上,浑身发抖——正是从皖城逃到松滋,又试图化装成百姓溜走的朱光。
“君侯饶命!末将愿降!愿降啊!”朱光以头抢地,磕得额头见血。
关羽俯视着他,丹凤眼中毫无波澜。
良久,他开口,声音平静得令人发寒:
“留你性命。”
朱光猛地抬头,眼中迸出狂喜。
“去柴桑,”关羽继续道,每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告诉周瑜——要么自来领死,要么某渡江取他首级。”
“现在,滚。”
朱光连滚带爬地起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向江边——那里有几条逃难百姓遗弃的小船。他跳上一条,拼命划桨,朝着江南的柴桑水寨方向逃去。
江风送来他隐隐的呜咽声。
周仓啐了一口:“便宜这厮了。”
关羽没有接话。
他转身,望向江南。暮色渐合,对岸柴桑水寨的灯火次第亮起,连成一片璀璨的光带,仿佛一条盘踞江心的火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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