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手指在地图上敲着,一下,又一下。那声音在寂静的帐中格外清晰,像心跳。
“月余苦战,将士疲敝。”他抬眼看向刘备,“玄德以为,当如何破局?”
刘备坐得端正,绿袍纤尘不染:“袁绍势大,不可力敌。当固守耗之,待其生变。”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什么,很快又掩去:“生变?沮授虽智,不得重用;审配郭图小人,然本初信之。待其生变,不知要待到何时。”
帐中沉默。
曹仁打破寂静:“禀主公,战损清点毕。月余来,我军折损六千——曹营四千二,刘营一千八。”
关羽丹凤眼微睁:“因刘营多守寨,曹营多出战。”
“云长此言差矣。”夏侯渊立刻道,“前日白马之战,你斩韩猛立功,我军却折了五百儿郎为你掩护!那些可都是跟了主公多年的老兵!”
“妙才!”曹操喝止。
帐中空气绷紧。刘备神色不变,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廖湛坐在刘备下首,目光低垂,像在数地毯上的纹路。
曹操深吸一口气,摆手:“大敌当前,勿生嫌隙。”
他看向廖湛:“守仁可有良策?”
廖湛起身,拱手:“敌众我寡,久守必失。当寻其要害,一击破之。”
“要害何在?”
“容湛思量。”廖湛不答,“明日再禀。”
军议散了。
曹操独留郭嘉,帐门一关,脸色就沉下来:“刘备欲保存实力,其心可知。”
郭嘉咳嗽着,脸色苍白:“然今需其力。嘉观袁营谋士相争,许攸失宠……或可从此处着手。”
“许子远?”曹操眯眼。
“正是。”郭嘉取出一卷密报,“细作来报,审配已拘许攸之子许,罪名贪墨军粮。许攸在袁营,日暮途穷矣。”
曹操踱步到帐边,望着北岸:“许攸智士,若来投我……”
“当赤足出迎。”郭嘉接话。
二人对视,眼中皆有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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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刘备帐中
刘备屏退左右,只留廖湛。
“守仁方才为何不言?”
“因有一人,比湛更知袁绍要害。”
“谁?”
“贾文和。”
刘备默然片刻:“贾诩在何处?”
“后营僻静处,独居一帐,煮茶观天,已半月矣。”
“去请。”
“不必请。”廖湛摇头,“湛自去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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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联军后营
这顶帐篷偏僻得像是被遗忘了。没有亲兵,没有旗号,帐前只摆了个小火炉,炉上陶罐咕嘟咕嘟煮着茶。
贾诩坐在矮凳上,灰布衣,木簪束发,像个乡野老叟。见廖湛来,他指了指对面另一张凳子。
廖湛坐下。贾诩推过一杯茶。
茶汤浑浊,有股药草味。廖湛喝了,苦得皱眉。
“文和兄观此僵局,何解?”
贾诩闭目。远处传来伤兵的呻吟,风掠过营旗的猎猎声,黄河沉闷的流淌声。良久,他吐了两个字:
“粮草。”
廖湛眸光微动:“袁绍粮屯乌巢,守将淳于琼嗜酒——然重兵三万,何以破?”
贾诩睁眼,又两个字:
“离间。”
“许子远?”
贾诩点头,端起茶杯,不再言语。
廖湛沉默片刻,缓缓道:“许攸若叛,必献乌巢布防图。夜袭焚粮,可乱袁军心。然此仅第一步。”
贾诩抬眼看他。
“溃兵必惊惶四散。”廖湛继续说,“若遣一将专事驱赶,如牧羊逐犬,驱往袁绍本寨方向……溃兵惊则狂,狂则乱。”
“乱则如何?”
“乱则可引发营啸。”廖湛声音压低,“一人惊逃,十人随;十人惊逃,百人溃——此谓‘哀兵效应’。若此时袁绍本寨空虚……”
贾诩罕见地笑了笑。
那笑容很淡,像水面的涟漪,一荡就没了。
“守仁之毒,”他慢悠悠地说,“不下于诩。”
廖湛也笑:“彼此彼此。”
二人对坐饮茶。夕阳从帐帘缝里挤进来,切成一道狭长的光,照见浮尘翻滚。
“许攸之子下狱,就在这两日。”贾诩忽然说。
“那便快了。”
“谁去袭乌巢?”
“夏侯妙才领曹营骑,赵子龙领刘营骑。魏延廖淳为副,步卒五千。”
贾诩点头:“魏延性桀骜,然用奇大胆。驱溃兵之事,他可为之。”
“湛已嘱之。”
“曹操以为此计何如?”
“曹公以为,烧粮退敌,争数月喘息。”
贾诩又笑了,这次带了些嘲讽:“曹孟德用兵诡谲,然论洞悉人心之毒……尚欠三分。”
茶煮干了。贾诩添水,火光映着他平静的脸。
“此局若成,”廖湛望着帐外渐暗的天色,“袁绍非但退兵。”
“嗯。”
“怒而兴师,兵家大忌。袁本初性骄,见淳于琼受辱、粮草被焚,必倾巢而出报仇。其时营寨空虚,若再有溃兵冲击……”
“则连锁反应,恐致全线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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