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社工……这钱,我们不能……”李静哽咽着。
“收下吧,李静姐。”王芳按住她的手,语气坚决,“这是他们的一片心。而且,你们现在确实需要。至于老何后面那句话……”她看向陈远,“‘打听工地旧账’……这指向性更明显了。看来,真的有人在借着‘陈远可能恢复记忆’这个由头,在暗地里翻查旧事。不一定是针对你,陈大哥,也可能……是针对江大川,或者别的什么人。你们被卷进去了。”
陈远闭上了眼睛。局面比他想象的更复杂了。他抛出的石子,似乎不仅惊动了水下的鱼,还可能搅起了水底沉积多年的淤泥。那些“工地旧账”里,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利益纠葛甚至肮脏勾当?如今因为他这个“可能恢复记忆”的重伤员,这些陈年旧账似乎有被重新翻开的危险。那么,那些害怕旧账被翻出来的人,会怎么做?
是让他永远“记忆受损”?还是让那些“旧账”连同他这个可能的关键人物,一起彻底消失?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沿着脊椎缓缓爬升。
就在这时,陈远放在枕边的旧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没有铃声,只有沉闷的嗡嗡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李静和王芳也屏住了呼吸,看向那部仿佛突然变成炸弹的手机。
陈远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接,还是不接?
如果是医院、医生、或者正常的朋友,应该会先联系李静的新手机。这个陌生号码,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来……
他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接听键,并且打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是一片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沙沙声。
“喂?”陈远沙哑地开口。
几秒钟后,一个经过明显处理、分辨不出男女、也听不出年龄的电子合成音,用平直而诡异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响起:
“记——忆——很——珍——贵。”
“有——时——候——忘——了——更——安——全。”
“管——好——嘴。”
“看——好——孩——子。”
“钱——拿——着。”
“安——心——养——病。”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整个过程不到二十秒。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几句冰冷、机械、充满威胁和暗示的话语,还在空气中森森回荡。
“记忆很珍贵……有时候忘了更安全……”这是在回应他放出的“风声”!对方知道他在“记起”东西!
“管好嘴……看好孩子……”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直接点明了他们的软肋——孩子!
“钱拿着……安心养病……”这指的是何嫂刚送来的那笔钱?还是另有所指?这句话充满了嘲讽和施舍的意味,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宰,在安抚(或者说警告)不安分的棋子。
陈远拿着手机的手,冰冷僵硬。李静面无血色,身体晃了晃,被王芳一把扶住。小宝虽然听不懂具体的话,但那诡异的电子音和父母惊恐的表情,让他“哇”一声哭了出来。
电话来得如此“及时”,几乎是在何嫂送钱传话之后,立刻就打了进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被严密监控着!连何嫂悄悄送钱、王芳私下见面传话,都可能落在对方眼里!这个认知,比电话内容本身更让人毛骨悚然。
对方不仅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还能轻易搞到李静都没告诉过别人的、陈远旧手机的号码(这号码可能只在一些老工友和早期业务联系人那里用过),并且用这种无法追踪的方式发出警告。
这是一种展示力量的行为。对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你们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包括你们那点可怜的反抗和试探。听话,拿钱,闭嘴,遗忘,才能暂时安全。
血色黄昏的光芒透过窗户,将病房染成一片凄艳的红。那叠用旧报纸包着的钞票,在余晖下显得格外刺眼。
陈远缓缓放下手机,抬起头。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剩下一种被逼到极致后的、冰冷的空洞。他看着哭泣的小宝,看着颤抖的李静,看着窗外那轮即将沉没的血色夕阳。
成年人的世界,有时就像这血色黄昏。光明在迅速消退,黑暗即将全面降临。而你手中,除了那叠沾着人情与恐惧的钞票,和一部刚刚传来恶魔低语的旧手机,一无所有。
风声已起,回音已至。只是这回音,比风声更加凛冽,更加致命。棋局,似乎正向着一个更加凶险的方向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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