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管,是身体摆脱外在束缚的一步;尝试站立,是向独立行走迈出的第一步。但这些步伐,在迫在眉睫的威胁面前,显得如此缓慢而无力。陈远心中的焦灼,如同被文火慢炖,一点点熬干着他的耐心和希望。他开始在短暂的睡眠中梦见那张照片,梦见血红的“乖”字扭曲变大,将陈曦天真烂漫的笑脸吞噬。每一次惊醒,都是一身冷汗,心脏狂跳,需要好一会儿才能确认孩子安然无恙地睡在旁边的婴儿床里。
李静将他的焦虑和噩梦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无法分担他精神上的酷刑,只能更细致地照顾他的身体,更温柔地抚慰他的情绪。她开始有意识地在陈远精神尚可时,多让他参与一些简单的“家庭事务”,比如问他晚饭想喝什么粥,让他“决定”给小宝讲哪个故事,或者抱着陈曦让他逗弄。这些微不足道的参与感,或许能稍微缓解一点他身为病人和“负担”的无力感。
然而,阴影并未远离。就在陈远尝试站立的第二天,李静在病房门口的地上,发现了一个揉皱的烟盒。不是常见的牌子,烟盒很新,里面却空空如也。她本能地觉得不对劲,立刻告诉了王芳。王芳检查后,脸色微沉——烟盒的角落,用极细的笔尖,画了一个不起眼的符号,像个扭曲的圈。王芳不认识这个符号,但她直觉这不是随意丢弃的垃圾。
“可能又是试探,或者标记。”王芳低声说,“他们可能有人在附近转悠,甚至混进了医院。”
这个消息让李静如坠冰窟。陈远得知后,沉默了许久,然后对王芳说:“王社工……你之前说的……通过人递的话……有回应吗?”
王芳摇摇头:“暂时没有。对方很沉得住气。或者……他们在观察我们的反应。”
没有回应,有时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不安。这意味着对方在暗处,有足够的耐心和谨慎,像潜伏的毒蛇,在决定何时、以何种方式再次出击。
拔管之后,身体在艰难地向着光明复苏;而来自深渊的凝视与试探,却如影随形,步步紧逼。康复之路与避险之途,两条线紧紧缠绕,哪一条都步履维艰。陈远躺在床上,听着走廊里偶尔传来的、陌生的脚步声,感受着伤口传来的、代表新生的隐痛,眼中那簇为了保护家人而点燃的、冰冷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却也映照出前路更加浓重的、化不开的迷雾。他知道,仅仅能站立起来,还远远不够。他必须更快地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在这危机四伏的迷雾中,为他的妻儿撑起一片真正的、安全的天空。而时间,是他们最奢侈也最紧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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