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沪上的公共租界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汽车喇叭声打破这份宁静。我坐在书房里,手指轻轻敲击着红木桌面,对面的老陈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台灯昏黄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胡公的意思是,人员暂时不进行撤离。老陈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窗外可能存在的耳朵听了去,但该惊醒的一定要注意,一旦出现情况就迅速将人全撤离。
我端起茶杯,青瓷杯中的龙井已经凉了,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我没有立即回应,只是透过袅袅升起的热气观察着老陈不安的表情。书房里的落地钟发出沉闷的声,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长。
老陈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你...你怎么看?
我放下茶杯,瓷器与红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两个人,我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未来会让我们损失很大。
老陈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太了解我了。我们共事年余,从陕省到沪上,他清楚我从不无的放矢。
你确定?老陈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一丝窗帘缝隙。外面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一盏煤气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有些事情你这边最好提前布个局。我背对着老陈说,别被人弄得手忙脚乱,再牵扯到组织发展……
老陈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会安排人盯着他们。但胡公既然说了暂不撤离...
胡公有他的考虑。我转过身,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但你我心里都清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和老陈同时噤声。直到脚步声远去,老陈才压低声音道:明天南边北边的运输就要开始了,希贤先生和老泰山都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设备验收、签单、付款、起运、押运,每个环节都不能出错。这批设备关系到我们在陕西的整个布局。
已经安排可靠的人手了。老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名单递给我,这是参与人员的名单和分工,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我接过名单仔细阅读,手指在几个名字上点了点:将你圈起来的这几个人换掉,任何值得怀疑的人都不能用,一旦入陕……有些代价咱们付不起。
老陈凑过来看了看,点头记下。我们又就一些细节讨论了近一个小时,直到凌晨两点才结束。送老陈出门时,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我说的话,对那两个人...多留个心眼。
老陈郑重地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三月十日清晨,沪上港口已经忙碌起来。我站在三楼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工人们有条不紊地装载设备。南路的负责人希贤先生正在与美国工程师核对清单,他穿着朴素的灰色长衫,在一群西装革履的外国人中显得格外醒目。
签单都确认无误了?我问身边的秘书。
是的,先生。所有文件都已经签署,付款也已经按照合同执行。美国人很满意我们的效率。
我微微颔首。
这时,希贤先生抬头看见了我,远远地点头致意。我也回以微笑。
这批设备是我们花了大半年时间才从德美苏各国筹集到的工业机械,将用于陕西的工业建设。南路将经南京转运至徐州,再西上入陕;北路则从天津港上岸,由老泰山负责押运至徐州后,交接给希贤同志,统一押运入陕。
三月十二日,希贤先生和夫人来我寓所辞行。希贤夫人亲手做了几样点心,我们四人围坐在客厅里。
明日就要启程了,路上务必小心。我为他们斟茶,最近沿途不太平,我已经安排了护卫。
希贤先生接过茶杯,神色凝重:你是说有人注意到我们的活动了?
老陈轻咳一声:消息不确定。
正是如此,我们才要抓紧时间。我放下茶壶,陕西那边的基础太薄弱了,这批设备到位后,至少要小半年才能出产品。
希贤夫人温柔地插话:您放心,我们会尽全力的。
润东,老陈转向我,明天我就开始登报招学生赴欧美留学的事情。按照计划,这批三百人,主要学习工程技术和医学。
资金来源呢?希贤先生问。
我笑了笑:这个不用担心。二期的投资基本已经到账了。剩余的部分足够支持这批学生留学费用。送走希贤夫妇后,老陈立刻投入到留学招生的准备工作中。
而我则接到了玄真怒气冲冲的电话。宋家那帮王八蛋!玄真在电话那头几乎是在吼,他们根本没把投资款打到医药公司公户,直接全部拨付到美国的商贸公司账户了!
我皱眉:确定?
千真万确!我刚收到美国商贸公司的电报!玄真气得声音发抖,他们这是明摆着要绕过我们,直接将资金交给美国人了!!好处他们拿了,人情他们得了,里外里就把我们给涮了!问题是美国方向的合同订单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钱,我特么得怎么去问美国人要钱?用什么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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